就在慕王恭送宁帝时,何老尚书正为子钰平安回府而庆幸不已,二人此刻正在书房密谈。
“方才尹风已经审了刺客,你可知是受何人指使?”何老尚书拧着眉头,脸色凝重,鬓角的白发似乎一夜之间又添了几缕。
子钰看着年迈的大父,心中顿生歉疚与疼惜,沉声道:“慕王。”
“你知道?”
“孙儿今日一早被人追杀,想来也是慕王指使。”
“什么!有人追杀你?可有伤到哪里?”何老尚书震惊不已,上下查看了一番,见子钰并无损伤,这才放下心来,问道:“追杀你的是群什么样的人?”
子钰道:“那群人乔装出动,训练有素,从身手和行动上来看,颇像是慕王府的侍卫。况且,眼下慕王统掌军权,敢在宁都城里这样行动,除了他慕王之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不过,那群人有备而来,不会轻易露出把柄。至于那两个刺客……”
子钰话未说完,何二郎主忽然闯了进来,怒气腾腾道:“父亲,我刚打发了宁翼坤,就听说那两个刺客是慕王府的人,早知道就将宁翼坤那小子给绑了!”
何老尚书瞪了他一眼,斥道:“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冲动!”
何二郎主道:“刺客在我们手中,铁证如山!即便他慕王是皇亲国戚,闹到主上面前,也是我们占理。”
子钰神色一沉,摇了摇头道:“只怕如今占理的,却是慕王。我若猜的不错,此刻慕王已进宫面圣,上禀此事。”
何二郎主脖子一梗,道:“面圣就面圣,还怕他不成?”
“二叔以为,宁翼坤当真是来胡搅蛮缠的?”子钰顿了顿,对视着何二郎主疑惑不解的眼睛,继续道:“若非为了来探听风声,混淆视听,以宁翼坤的性子,岂肯如此抛头露面当街叫骂?”
“难不成慕王他还恶人先告状?”见子钰点了点头,何二郎主猛地将右手握拳狠砸在左掌之中,激动道:“分明就是颠倒黑白,栽赃诬陷!明明是他派人来刺杀我们!我这就随父亲进宫,带上那刺客与慕王当面对质,看他要如何抵赖!”
“二叔且慢。二叔能否证明那刺客是慕王府的人?”
“这还要怎么证明?刺客已经招供幕后指使就是慕王。”
“除了何府的人之外,谁看见了?”
“这,谁……”何二郎主顿时语塞。
子钰继续道:“慕王在何府遇刺,有目共睹,而我们遇刺,并无其他人证,即便是有刺客的供词,但如果慕王反咬一口,说那刺客及供词均系伪造,我们要如何自证清白?”
何二郎主想了想,觉得此话有些道理,但又咽不下这口气,便问道:“那,那就这样不了了之?那慕王还污蔑我们刺杀他,这可怎么办?”
子钰道:“正是因为怕我们交出刺客,慕王这才事先将水搅浑,迷惑圣意。他没有证据指认我们,而我们的证据又随时可能被他推翻,双方只能是个平手。除非是铁证如山,否则主上不会轻信任何一方。何府与慕王府左右着朝堂的平衡,任何一方倾斜都是主上不愿看到的。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主动示弱?”
何二郎主不解道:“怎么示弱?”
子钰笑了笑,“既然慕王说是何府刺杀他,那就让他说去好了,他将声势造得越大,何府越是受到欺压,对我们就越有利。”
何二郎主恍然大悟:“哦,你是说任何一边倒的言论只会适得其反?慕王气焰越盛,何府越无力反抗,主上就会以为是他故意打压何府?”
子钰点了点头道:“只要主上信任何府,那就是最好的庇佑,不是么?”
何老尚书与何二郎主齐齐点头赞同,“不错,不错。“
子钰接着又道:“还请大父即刻入宫面圣,一来探探情形,二来向主上自认护卫不周之过。“
何老尚书点头同意,打发了何二郎主急去备车,而后神情严肃地对子钰道:“昨夜,你可是故意放那刺客离去?”
子钰不答,反问道:“那刺客的匕首,大父可认得?”
何老尚书摇了摇头,“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麒麟刀。”子钰缓缓地吐出这三个字来。
何老尚书一听,神色一凛,惊问道:“麒麟刀?谭三郎的贴身宝刀?”
子钰默默地点了点头。
何老尚书叹了一声,哀痛的神情道:“谭氏忠烈满门,当年只有三郎之子逃脱追捕,这些年来那孩子一直下落不明,难道真的是他?”
子钰摇头道:“尚不能完全确定。”说着,不禁想起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何老尚书又叹了一声,拍了拍子钰的肩头,道:“大父明白了,你昨夜之举是在为你父亲赎罪,这是我们欠谭家的。”
子钰低下头,默然不语,眼前却浮现出一个小女孩天真的笑脸,那小女孩手中握着半个石榴,石榴颜色通红,红极似血。
半晌沉默后,何老尚书问道:“那黑衣人又是谁?”
子钰回过神来,想起那黑衣公子的言行举止,似乎有些熟悉,但仔细想来却又猜不出究竟是谁。
“如果那刺客真是谭震,那么黑衣人必是与谭氏有关之人。”
何老尚书点头道:“不错,可能是谭氏旧部。昨日幸亏他们及时出手,你才能逃过一劫。”
子钰道:“所以孙儿才擅作主张,助他们逃脱,还望大父莫怪。”
何老尚书一边穿上朝服,一边说道:“事急从权,大父明白你的考量。你行事一向有分寸,大父放心。先不论刺客与黑衣人的身份,眼下最重要的是慕王这一关,我先入宫看看情况。”说罢,打开门抬步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