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国跟滕部长汇合后,随着代表团登上了前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
国际列车经过奔波,终于抵达了终点站莫斯科。????李爱国跟刘国璋打听过,因为滕部长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代表团需要在莫斯科停留两天,才能前往保加利亚。
“王主任,我想请半天假。”代表团住进了宾馆后,李爱国敲开了代表团王主任的房门。
王主任是个一丝不苟的人,扶了扶眼镜框说道:“按照规定咱们出行期间,不准私自离队,爱国同志,如果你有什么急事的话,我可以派遣一位同志陪着你。”
“刘国璋主任可以陪同吗?”李爱国知道这是代表团的规矩,并没有拒绝,提出了个折衷方案。
“刘主任是老同志了,自然可以。”王主任点头。
就这样,刘国璋跟着李爱国一块离开了宾馆。
“爱国,你这是要去哪里?”刘国璋此时还一脸懵逼。
“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
李爱国扬了扬手里的提包。
“你在莫斯科还有熟人?还是国际关系学院的?”刘国璋诧异。
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是老毛子这边最出名的外交类院校,在国内也很有名气,是外事人员进修的首选学院。
据说煤炭工业部部长瓦赫鲁舍夫的儿子,有外贸部部长缅希科夫的儿子,还有内务部副部长杰卡诺佐夫的儿子全都在这里读书。
“上次我不是出差来过莫斯科吗,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外事部门的同志,名叫虞进安。”
李爱国掐头去尾巴,把跟虞进安相识的过程讲了一遍。
李爱国回国后,并没有跟虞进安断了联系,两人经常互通信件。
虞进安得知李爱国要路过莫斯科,便委托他带来一点家乡的土特产。
“这小子,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
两人来到位于莫斯科市沃尔纳德斯基大街76号的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李爱国见到了学院进修的虞进安。
跟上次在列车上相比,现在的虞进安显得更加成熟了,脸上的稚气消失了,眼神也坚定了几分。
“李司机,让你大老远把这东西捎来,实在是太麻烦你了。”虞进安跟李爱国握了握手。
“咱们都是朋友,用不着说这些见外的话。”李爱国佯装好奇的看着那个包裹:“能知道你家里给你捎来的是什么土特产吗?”
“李司机,你是担心捎来的东西是违禁品吧?我可不是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了。”虞进安一下子就猜到了李爱国的心思。
李爱国索性不装了:“按照规定,在出发前我就应该打开包裹,但是我看包裹得比较严实,还是你娘亲手交给我的,希望你能亲手打开。”
此话一出,虞进安脸上刚才因为猜出李爱国心思而浮现出的那点得意顿时消失了。
他冲着李爱国感激的点点头,伸手解开了包裹上的绳子。
包裹里面是一个红布包,打开红布包里面有一层棉花,掀开棉花下面是一双千层底的圆口布鞋。
鞋面是黑色的粗布,圆润的边缘,是用细密的针脚精心缝制而成。
千层底是一层又一层的袼褙叠加在一起。
这些袼褙是用平日里积攒的碎布,一层浆糊、一层布,在阳光下慢慢晒干后制成的。
再用锥子费力地穿透厚厚的鞋底,最后用针线将它们紧紧地缝合。那密密麻麻的线,如同纵横交错的阡陌。
整双鞋子跟虞进安脚上的皮鞋相比较显得格外寒酸,虞进安却如同珍宝一样抱在手里。
“当年我读书的时候,因为家里穷没有钱买鞋子,大冬天得穿着草鞋去学堂,留下了病根,每到冬天脚上都会生冻疮。”
“我娘当时给城里的大财主家干活儿,用财主家扔掉的破布条子攒起来,帮我缝制了第一双千层底布鞋。”
“我的冻疮竟然神奇般的好了,从此之后,每隔几年,我娘都要想方设法给我缝一双千层底布鞋。”
“这次前来莫斯科,因为生病耽误了时间,走得比较着急,鞋子忘在了家里面”
说着话,虞进安不顾大街上人来人往,脱掉皮鞋换上了那双千层底布鞋。
刘国璋发现虞进安的眼角已经红润起来了,心中一阵唏嘘。
就在刚才他还为李爱国跨越数千公里帮人送鞋子而感到这是在耽误时间。
现在听到虞进安的话,总算是明白了。
这不是一双鞋子,而是船锚。
只要穿上了鞋子,虞进安的心永远都会留在家里面。
这一点对于一般人来说无所谓。
但是这些前来进修的外事人员往往会受到各种各样的诱惑。
虞进安换上了鞋子,显得格外兴奋,邀请李爱国和刘国璋到学院的小餐厅里进了餐。
他聊起了学院里的生活,正说得热闹,李爱国突然问道:“列车上生病的那姑娘,你们还有联系吗?”
“陈香兰?我,我们有联系,经常联系。”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虞进安此时脸色通红了起来,“李司机,你是我跟香兰的恩人,我也不瞒你了,我打算进修结束回国后,跟香兰结婚。”
“这是好事儿啊,到时候你要多请我喝一杯喜酒。”李爱国笑呵呵道。
他觉得自己好像很有当媒婆的天赋。
可惜这年月说媒拉纤上不得台面,要不然真没王婆什么事儿了。
“李司机,你们这次是要去保加利亚,参加铁组的大会吧?”这时候,虞进安一句话引起了李爱国的注意。
李爱国的精神再次警惕了起来,眯起眼问:“进安,我没跟你讲过这事儿吧?”
“我有特殊的消息渠道,你放心,是正规的渠道,实际上.”
虞进安还要接着讲下去,李爱国的脸色就变了,打断他道:“虞进安同志,今天我们是来送鞋子的,鞋子已经送到了,也该回去了。”
虞进安猛地惊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李司机,是我疏忽了。”
“进安,当年我有一位老前辈曾告诉过我一句话,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组织外,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包括你的亲人、对象、朋友.”
等虞进安抬起头,已经不见了李爱国的身影。
他怔怔的坐下,叹口气道:“看来晚上回去后要想办法写一封检讨书交上去了,虞进安啊,虞进安,你太年轻了。”
虞进安回到宿舍里,一个身穿学生制服的老毛子冲了过来:“亲爱的虞,我搞来了一辆最新型号的伏尔加,咱们去郊外飙车怎么样?”
虞进安看着瓦赫鲁舍夫的儿子切科夫笑笑:“只有我们两个吗?瓦西里和谢苗诺维奇呢?”
“谢苗诺维奇昨晚上乘飞机回家了,据说是他老爹要过生日。跟咱们一块去的还有瓦西里,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箱子鸡尾酒,鸡尾酒你知道吧?据说是老美那边的美酒,咱们今天好好过过瘾。”
“稍等我一会。”
虞进安换下布鞋,将布鞋小心翼翼的装进箱子里,然后又换上了那双油光锃亮的皮鞋。
他迈着坚实的步伐推开门走了出去。
“切科夫同志,咱们可以出发了!”
刘国璋在解放前参加过活动,虽然李爱国和虞进安的对话显得没有什么头脑,他还是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爱国,虞进安是个好同志,只是太年轻了,没必要对他这么严格。”
“正是因为他是个好同志,我才会提醒他。”李爱国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虞进安要是露出一点马脚,估计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一阵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吹来,灌进衣领子里,刘国璋感到冷飕飕的,忍不住紧了紧衣领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