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梵立即朝着林瑜扑了过来,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臂,就像是落水的人紧紧抱着浮木一般,带着急切的求生欲。
林瑜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我们这就去。”
她们出了帐篷,跟着那男人走了一段路,瞧见了等在路边的苍洮的近侍们。
林瑜带着丹梵跟上了这些侍卫,那个男人就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林瑜见丹梵态度不对,小声的问道:“你认识他吗?他是谁?”
“是……住在旁边帐篷里的人。”丹梵浑身都在发抖,“以前,有一次,吉乌不在家,他冲进来,把我……”
林瑜一愣。
“你告诉吉乌了吗?”
“告诉了……吉乌很生气,”丹梵的声音细弱的几乎快要听不见:“去和他打了一架,他赔了一匹马给吉乌。然后吉乌回来,又把我狠狠打了一顿……”
林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绷紧了唇角,紧紧皱着眉头,握住了丹梵粗糙又黢黑的手。
在林瑜看来,丹梵受到的苦难都好没有道理,可又都是这个世道的道理。
此后一路,她都没再说话。
他们走到了主帐前,看见了兰礼跪倒在地的身影,还有吉乌的尸体摆在他的身边。
门口的侍卫瞧见他们,进去通报了一声,他出来和带领林瑜的侍卫比了个手势,林瑜和丹梵就被带着一直走进了王帐里。
苍洮正坐在那张铺着狼皮的王座上,脸色阴沉。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他抬起眼眸望来,那双金绿色的眼睛像是被冰雪凝固住了一般锐利。
想起自己离开苍洮才刚过去一个上午,就又被人带着回到了他的面前,而这短短的一个上午内,她又经历了多少她好几辈子都不曾听说见过的事情,便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浪费了太多时间。
丹梵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不敢抬头。
林瑜遵照自己目前的人设,按照一般侍女的行礼方式,朝他低头。
苍洮直接问道:“吉乌是怎么死的?”
兰礼沉默不语,丹梵浑身颤抖,林瑜轻声道:“是我杀的。”
丹梵的额头紧贴着地面,她转过脸来,望着林瑜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苍洮看了看她腰间已经入鞘的弯刀,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吉乌。
“你为什么要杀他?”
林瑜掷地有声道:“因为他冒犯了阏氏的尊严!”
“阏氏的尊严?”苍洮冷冷一笑:“阏氏在我身边等待着婚礼之日,从未离开过半步,吉乌一个普通牧民,要怎么才能冒犯阏氏?”
“阏氏是天神的女儿,天神将她降生在大涂,便是将大涂许诺给她,您迎娶她,是因为神的旨意说,大涂和北戎将合二为一。既然如此,大涂与北戎就都是神的子民,不分高低。可吉乌却说我身为大涂女人,便该成为他的奴隶。我是阏氏的祭司,他轻蔑我,轻蔑大涂,就是轻蔑阏氏,轻蔑天神!”
周围的侍卫们都下意识发出了吸气声,显然这样的罪名太过沉重,而且近距离的听到有关“天神”的旨意,也让凡人们心生惶恐和敬畏。
苍洮皱起了眉头,意识到了不对:为了平息北戎内部对他迎娶一位大涂女子的反对,他的确提前编造了谶纬。
“得林氏玉者得天下”,是将北戎翻译为大涂话后的版本,北戎本地的语言说的是:“神女降世,娶之天下合一。”
这样,北戎人才会把林瑜当做尊贵的神女,她才能以大涂女子的身份,成为他的阏氏。
而他也会因为迎娶了神女,获得更加崇高的声望与威严。
可林瑜刚才的说法,乍一听,和他透露出去的版本好像并不冲突,实际上却大不相同。
在苍洮的设置中,林瑜只是一个被动的象征物,他迎娶她,代表着天神将大涂许诺给他。
北戎将会征服大涂。
但林瑜刚才却说——自己是天神的女儿,天神将她降生在大涂,是将大涂许诺给她。
大涂和北戎将合二为一,意味着北戎对大涂的征服,变成了某种平等的结合。
意味着“神女”从一个彰显权势的物件,变成了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存在。
她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客为主,苍洮意想不到的挑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