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冷雨斜飞风络丝,落英缤纷,紫荆独暮春。
他,一个下人家的儿子,本不该奢望,他心想,能远远看着她嬉闹颜笑,便已足够,可就在她失足滑落山崖的那一刻,他奋不顾身扑了过去。
她,一个富户家的小姐,从小就喜欢奶娘给她做的鱼香肉丝和卤鸭掌,而奶娘那个与她同龄的儿子,每次见到她都会脸红,她很困惑,难道男孩子的脸皮还要比女孩家薄吗?
本是在山间亭中躲雨,好动的她,非要冒险去采撷那一枝紫荆花,滑落山崖的那一刻,她见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脸,这次他没有红脸,而是很苍白,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担心,他的关切,以及他的虚弱。
他救了她,她忘不了他。
原本他们和琉州崔家没什么关系,可是不知为何,就这样算着算着,竟然还成了一门同族,为了进一步攀上琉州崔家,她硬是被父亲送去了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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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北风吹雁雪纷纷,山回路转,飞花展素颜。
他尾随数里,终是力竭,倒在了那片银装素裹之中。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心想,死了也好,省得受那相思之苦,如青烟般的笑脸,在手指间消逝,若有来世,再护她一生。
可他没有死,被一位武学大家所救,武学大家跟他说:“你若想找她,就跟我学艺,艺成之后,我便举荐你去崔家。”
他那颗已死的心,又焕发新生。
她,去了崔家,才知道并不是如她父亲所说的那样,到琉州崔家只是让她交流学习。
在一次琉州崔家的宴会中,她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卑微,她不理解,在一个小地方当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什么不好,非得来此攀附权贵。往日里父亲最看重的尊严和颜面,在此却一文不值,任人践踏。
尤其那一双双肆无忌惮看向她的充满欲望的眼神,让她感到恶心和惧怕,她想要回家,却拗不过自己父亲的苦苦哀求,最终噙泪喝下了那杯父亲端给她的酒。
她恨自己的父亲,恨那对玷污自己清白的禽兽父子,她本想一死了之。可当她痛恨的父亲下跪告诉她,“你活,一族荣,你死,一族毁”时,她犹豫了。她本是个渴望幸福的弱女子,为何一族生死要强压在她身上?为何连死都这么难呢?
她好怀念奶娘做的鱼香肉丝和卤鸭掌,她也好怀念他。
从那一日起,她脱下了她喜欢穿的素色衣裙,换上了一身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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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对视却无言。
果真如师父所言,他学艺有成,便被举荐进了琉州崔家,当他看到那一袭红衣依偎那一身华衣时,便已知,她已不再是她。
他不怨她,只怪自己来得太晚,“一入崔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又如何,就像当年那般,远远守护,便已知足。
可他那一双含情双眸,又岂能逃脱琉州崔家当家崔克明的眼睛?
他被人拿下后,看到对面的崔克明,就知道对方已经察觉,可令他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要罚他的意思。
“我是生意人,习惯了做生意。她,我很喜欢,你若喜欢,就拿与她等同之物来换,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你拿来之物的价值低于她的话,那很抱歉,此生,你将再也无法见到她!”
她,没想到他真得会来找她,而且学艺有成,不再是那个见了她就只会脸红的胆小鬼。她很开心,但又很害怕。崔克明父子几人,没一个善茬。她虽然只是崔家父子的玩物,但若是被崔家发现他们两个的关系,鬼晓得崔家又会怎样对待他。
她躲着他,就像路人一样,可他毫无掩饰的眼神,却无时无刻都在表露他的心迹。她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当她依偎在崔克明怀里,发现被人捆绑带过来的竟是他时,她绝望了,却强忍着没有去祈求崔克明的宽恕,她很明白身边这人的性格,越是让对方看出自己心中的在乎,就越对他不利。
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若他真死了,自己以死相陪便是,至于身后的家族,她已无暇再顾忌。
崔克明最终没有杀他,而是想和他做生意。她并不奇怪,自己本是玩物,被拿来交换,再正常不过,只要他能活着离开。可连崔克明都很笃定他还会回来,她又何尝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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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你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吧!”
陈江笑了,喝光了碗中酒,但尹枫能感受到他笑容中的沧桑和心酸,还有那份隐藏的思念。
“他叫陈江,她叫崔樱。”
“崔樱?”尹枫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