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病房。
杜尧面庞憔悴,发丝因化疗而尽数脱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似在瞑神休憩。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
平静的五官开始狰狞扭曲;胸膛剧烈起伏,控诉难以抑制的躁动。
“快醒来——”
杜尧知道自己又被困于梦境,混噩的幻听和离奇画面勾勒出一团可怖阴影,它正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服从......服从......
“你是谁!”杜尧怒不可遏。
贪婪肮脏的怪物!
服从——
不可名状的声音亵渎精神吞食理智,尽管苦苦支撑,但意志仍然像决堤的大坝般,即将溃散——
杜尧再也承受不住折磨,狠下心来紧咬牙关,干涸的嘴角涌出汩汩鲜血。
“给我……滚出去!”在愤怒驱使下,杜尧使出仅剩的力量,誓要与阴影同归于尽!
他猝然惊醒,也不在意被咬得稀烂的舌头;烂木沉疴的身体早已麻木,无论骨癌还是断舌,再没有多少苦痛。
如同鬼压床的经历不是头一遭。
方才的噩梦无比真实,他有一种直觉,若被操控住,恐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而不知从几时起,自己经常会做梦遇到怪异恐怖的景象。
“到底——”
“砰!”门被粗暴撞开,穿护士服的中年女人毫无医者操守,将医用台推入房间,面色阴冷:
“起来打药——”女人尖酸刻薄的话头被硬生生止住;
杜尧满嘴是血,叼着半截舌头直勾勾的盯着她,如同索命的恶鬼。
“啊啊啊杀人了!快来救我——”走廊里回荡着中年女人杀猪般的惨叫;原本静谧的医院被搅得乱作一团。
杜尧没有理会这些,他走至窗前。
病房周遭景色一览无余,脚下是莺歌燕舞的老少……
一切显得和谐又虚假,因为——
广袤的天空破开一道裂缝,紧接着迅速闭合,彷佛从未出现过。
伴随噩梦的侵袭,眼中的世界也变得无比怪异;
奔腾的河道闪现一连串数字代码,角落的行人会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甚至出现了游戏里的穿模现象;
在每次突然转过头,盯着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时,那里就会变得一片模湖,和马赛克别无二致......
除自己以外,周围的人全都视而不见,或者说根本看不见——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人会相信一个劳改犯的话,兴许是脑子犯病,更何况自己都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悲惨的一生即将消逝——
“在这里!”门口传来嘈杂脚步声,一大群保安冲了进来;本就狭小的病房变得拥挤不堪。
保安们身后还走来一对男女,男人是医院院长,女人是原先逃跑的中年女护士;
女护士正倚靠在比自己矮一个脑袋的肥胖院长身上,她用手指向窗边背对着的杜尧。
“就是他、他要杀我......”。
“别怕别怕,有我在呢......”胖院长享受起女护士摩擦身体带来的异样快感。
“你们误会了,我没想杀人——”杜尧耐着性子,他不想再惹麻烦。
“咳咳!”肥胖院长被打断,带着怒意清了清嗓子,出声呵斥。
“你觉得我会信罪犯的话么!还有,不管你杀过人还是放过火,在这都不好使!”
他事先看过杜尧资料,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个刑满释放的罪犯;
为了安全起见,特意召集了大半个医院的保安力量。
“......”
杜尧没有理会,也不想再多做解释。
罪犯?
不错,为了生存自己曾偷、抢、打、砸,沦混混危害一方,有过年少轻狂的不羁和随波逐流的顺从,干着杀人放火的黑色勾当——
锒铛落狱再劳改出来,外面已经物是人非。而老天也没再给予三十不惑的他重新做人的机会,贫穷的日子里又身患绝症......
“老子跟你说话呢!”肥胖院长在这么多人丢了面子,顿时火冒三丈。
“院长,他拖欠医疗费很久了......”女护士凑到油腻的耳朵边上提醒。
“好哇,原来是交不起钱想报复社会!还好我发现的早!”
“我已经交过了——”
“这么点钱还不够电费呢!”
“不要太过分。”杜尧转过血淋淋的脸,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恶意收费——”
“嘿嘿,那又怎么样?除了这里,没有人会收治一个罪犯!
还敢威胁我?来啊,都给我上!好好教训一顿再丢出去,有事我担着——”
肥胖院长仗着人多势众,底气不小。
保安们也是穷凶极恶,沉重的棍身砸在杜尧身上,在这所黑医院,他们做到了真正的肆无忌惮。
“欺人太甚——”
杜尧遭受欺辱怒火横生,狱中浮尘二十载,但血性犹在!
贴身躲过棍棒击打,左侧放的陶瓷盆栽被砸得稀碎,他借机拾起一块陶瓷碎片,用遍布针孔的干瘪手臂勒住一名保安。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保安顿觉脖子传来刺痛,受到生命危险的他不断哀嚎求饶。
突然,挣扎的保安一动不动——
除了杜尧以外,其他人都像被按下暂停键,连呼吸心跳还有体温都消失不见——
“又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