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漫不经心地抬手,再度按下了陈学义头顶上的那一处按钮,将十字架连同被绑在上面的人一起,缓缓升了上去。
十字架也从最开始的倒置状态,缓缓转变为正常竖立。
随之,一旁墙壁上也伸出了一个个喷头,朝昏迷不醒的陈学义哗啦啦地喷射着冷水。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痛死的陈学义,在冷水的刺激下,被迫醒了过来。
但清醒之后,周身尤其是自己双臂上钻心的烧灼痛感,却是反复折磨着他,让他恨不得自己没醒过来,就此沉睡不醒。
好在,在喷头里冰凉水流一遍遍的冲洗下,陈学义这才勉强感觉疼痛在慢慢减弱。
直到这个时候,浑身遍布肃杀寒意的顾冉承,才缓缓开口,“把你知道的,都交代清楚。”
交代清楚?
陈学义一听到这句话,就更加确定自家那个没用的儿子,不仅已经败露了,而且还把自己也招了出来。
陈学义的大脑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但身体上的伤害以及心中的恐惧,却都还真真切切的存在,让他不得不想清楚了再回答。
毕竟,无论是以往在顾氏集团,还是刚才遭到的非人折磨,都让陈学义无比肯定,如果自己胆敢再装傻充愣,一旦被顾冉承知道,凭借他这个目无一切疯子的行事作风,定然会更加疯狂地折磨自己。
“我……交代,我都……交代!”陈学义粗重的喘息声,就像是一个破旧的老风箱。
他再度看向那双锃亮的皮鞋、半截儿笔直西裤的眼神里,除了以往的胆怯,更多的则是由心底生出的无限的未知恐惧。
顾冉承并未接话,而是依旧面色肃寒地看着面前人,深邃的眼眸之中,早已不见丝毫杀意与愤怒地听他讲述着。
陈学义在滦州铁矿石会议期间,被叶轻舟与梁助理当场抓包,不得不提前离职后,便立即带着老东家顾氏集团铁矿石的机密资料,找到了盛世跟自己对接的高管,丁鹏飞。
但对方却以陈学义先前盗取的假数据,害得盛世损失惨重为由,只答应先让他从部门副总经理的岗位做起,等过了六个月的试用期,再转为总经理。
如此算下来,陈学义这次吃里扒外、背叛老东家换来的跳槽,反倒是自降了工资与职位。
并且,还没有部门的奖金与公司的股份分红。
因为先前签了保密协议的原因,陈学义还需要等待半年之后,才能到盛世走马上任。
再加上,先前他是用自己主动离职、不要任何保密协议补偿款,这才让梁晋与叶轻舟没将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极其不光彩的事情抖露出去的。
因此,离职后的陈学义瞬间变得一穷二白。
这也就导致了最近这段时间,突然变得生活拮据的陈学义,还要继续为妻子挪用公款、儿子肇事逃逸的事情继续焦头烂额。
就在这样一个艰难困苦的时刻,陈学义却是从前公司内部同事的口中,得知了依旧在矿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叶轻舟,早已拿到了顾氏的一部分股权的消息。
这也让陈学义对她的愤恨,变得越发强烈。
恰巧这个时候,陈学义突然接到了一个看不到号码、归属地的神秘电话。
电话里,那个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年龄是老是幼的人,似乎同样想让叶轻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提出——只要陈学义愿意按照自己的命令来做,便愿意直接给七十万的现金,先解决陈学义儿子肇事逃逸的事情。
只要陈学义能弄死或者弄残叶轻舟,事成之后,他还会帮陈学义的妻子,抹平挪用公款的事情。
起初,陈学义还只当对方是个知道自己情况的神经病,打这通电话,不过是想羞辱自己罢了。
可后来,当已经走投无路的陈学义,按照那个电话神秘人的指示,在郊区一处隐蔽的地方,挖出了一袋足有七十万的现金时,他这才相信了对方。
陈学义在私下用钱,摆平了控诉儿子的那群受害者家属后,刚想对电话里的神秘人表示感谢的时候。
对方却又在一个新的地点,给陈学义留了二十万现金,让他高价购买周围的流浪猫,放在俞挽舟的流浪动物收容所附近,以此来增加收容所的工作量,让陈学义的儿子陈子骞,能够有机会假扮成应聘者,成功潜入流浪动物收容所。
并且,为了能取得俞挽舟的信任,那个神秘人似乎还动用了某种关系,帮陈子骞完成了一部分在宠物粮方面的食品检测。
也正因为这些,俞挽舟才彻底对陈子骞放松了警惕,就连好友叶轻舟提醒时,她也没完全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就导致了后来,陈子骞有机会在俞挽舟不在的时候,对“俞挽舟”下手。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暗中给钱、帮你们父子俩的,究竟是谁?”顾冉承听完了陈学义的话后,寒凉的声音之中,却又不带多少情绪起伏。
“对……”陈学义口中每多说一个字,口中粗重的呼吸声,便会接连不断地响起。
不知是不是因为,喷向他周身伤口上的水温越来越低的缘故,陈学义感觉自己身上最开始的烧灼痛感,已经渐渐消失了。
但随之而来的寒冷,却又让他苍白的嘴唇,也渐渐变得青紫了起来。
陈学义感觉,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自己可能还没来得及死于烧伤没及时医治的伤口感染,就会先死于低温了。
“顾……总,停……停水,我冷……”虚弱的陈学义,用自己全身上下所剩无几的气力,这才勉强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冷?”顾冉承垂眸,再度看向十字架上的陈学义,已经完全没了最开始的愤怒与憎恨。
而是,如厨师面对砧板上的肉、医生在手术中看着胸腔大开的病患那般,平静无波。
“那就,让陈总热起来。”顾冉承口中的话,仿佛是在对着阴冷而又封闭的地下室说的一般。
几近昏厥的陈学义,就见不远处那双足以照见人影、他这辈子可能都穿不了的皮鞋,转了个方向。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更是像一把把重锤,落到了他的心头。
紧随其后,眼神迷离的陈学义,感觉在周围水流停止的一瞬间,他的整个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再次翻转朝下。
而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又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火光,再度点燃了他身下的一根根蜡烛。
“不不不!不!!!”陈学义那如破风箱似的嗓子,发出的嚎叫声,在整个地下室里回响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