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九章 吴越山歌(1 / 1)夜雨仗剑行首页

众人听完皆唏嘘不已,为她孤苦身世扼腕叹息。张闵轻轻一叹,道:“想她幼时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受到百种宠溺、千般疼爱。可恨拐子一朝作恶,致使美玉掉进泥淖,良人坠入魔窟,竟遭千样蹂躏、万端欺凌,真真让人痛断肝肠。”钓叟道:“小月儿行止虽显乖僻,但她心地却很纯朴,到底是良善之家的孩子,心性终无大差。”张闵道:“钓翁所言甚是。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她幼时若无良善父母言传身教,怎会有今日的否极泰来?”钓叟接道:“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张闵点头笑道:“此处确属君子宜居之所,钓翁亦是世外贤明之士。月儿姑娘得遇如此,也算是劫后余福了。”钓叟哈哈一笑,与之共浮一大白。众人飞觥献斝,不在话下。

不觉已至傍晚,一阵风过后,黑云蔽月,闷雷炸空,片刻后下起雨来,如浇如注,势若倾盆。众人早已尽兴,又见雨势甚大,闲叙一阵后各自散去安歇。张闵与宇文迪、谢堂燕回至厅后耳房,宇文迪道:“咱们在此已休整两日,也该回去了。”谢堂燕道:“是该及早返回,此刻家里不知急成什么样了。唉,哥哥和乳娘若问起小妹,我该如何回答。”不禁眼圈又红了。张闵道:“事已至此,也只好实言以告。可恨那黄有道将我们自建康挟持出来,否则也不会有此厄运。这贼道作恶多端,罪行累累,迟早须除了他方罢。”他只提黄有道而不提念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宇文迪醋意微起,打趣道:“黄有道固然可恶,事情却非他一人所为。”张闵心知说错了话,忙笑道:“是是是,不过有了这把惊月笛,谅那黄有道也不会置之不理,到时咱们不找他,他也会来寻我们。”说着自怀中取出念奴所送金笛,继续笑道:“况且那贼道没有惊月笛傍身,如同失了一大助力,以后再想作恶也没那么容易了。”说罢朝宇文迪傻傻笑道:“迪妹,你说是不是呀?”宇文迪怒火中烧,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他。张闵忙将金笛收起,陪着笑脸道:“该死该死,你瞧我这张臭嘴,最不会说话了。好了好了,我以后再不说一句话,可好?”宇文迪嗔道:“谁说不让你说话了,只是你......”她想说只是你心里既有了我便不可再存二意,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一时间俊眉轻簇,俏眼微微发红。张闵见她恼了,登时急得额上出了汗,连连央告道:“都是我不好,一时喝了酒,便失了心智。我的心迹,你岂不明白?”这句话直抒胸臆,饱含深情,委实是只有喝酒之人才会吐露的心声。宇文迪自然明白他的心迹,此刻听他亲口说了出来,心中更是喜悦无及,佯装道:“罢了,我也不想听你解释。你快回屋,细细把玩那把金笛去。”张闵急得跳脚,酒都作冷汗出了,看上去面色通红,满头大汗。宇文迪见他这般模样,笑道:“好啦,你瞧瞧你,不过几句玩笑话,就吓成这样。以后还如何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教你回屋是早些歇息,明日好告辞回去。”张闵见她气消了,顿时如释重负,又见她笑靥如花,俊俏可人,不由得情难自已,上前搂住她腰,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这才回至自己耳房。

躺在床上,心中惬意之极,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半刻后,已至三更,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显是雨小了很多。忽从院外传来一阵极轻极轻的歌声,混在雨声中,若非有意细听,几不可闻。张闵暗道:“却又作怪!夜半更深,何人在此歌唱?”起身开门一瞧,只见廊桥上坐着一人,一边荡着双腿,一边伸手去接廊檐下雨水,轻轻哼唱:“越水清,吴水清,两岸水承一脉清,难解离别情。儿心喜,母心喜,一体心连同欢喜,齐摇桑树椅。”张闵上前几步仔细瞧去,见是月儿姑娘,不禁更加诧异。那姑娘见有人来,忙住了口,自廊桥跳下,警惕地注视来人。张闵怕她受到惊吓,朗声道:“月儿姑娘,是我。”走上前去,好教她看清自己,不致害怕。那月儿姑娘见是他,翻个白眼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张闵道:“我正要睡,听见窗外歌声婉转动听,便跟了出来。”月儿姑娘素来鲜为人赞,此刻听他赞美自己歌声动听,心中非常欢喜,只是不知如何表达。忽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张闵道:“钓翁已将你的身世告诉了我。”月儿姑娘眼神忽然黯然下去,低着头,道:“我从小被人打被人骂,许是身世不祥,人人见我都恐避之不及,你为何不避我?”张闵知她被薄情世人所伤已久,早已不善信任他人,于是温言道:“你这话却不敢苟同,世上固有恶人,然终是好人居多。你便是个大大的好人。”见她疑惑的瞧着自己,笑道:“我们三人落难至此,若非你相助,焉能留下休整这两日?”月儿姑娘忽然笑了,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眼中闪着明灿的光,道:“你真的喜欢听我唱歌吗?”张闵忙道:“那是自然。你刚才所唱的歌叫什么名字?”月儿姑娘道:“那是我们吴越山歌,小时候我娘常唱给我听。”一语未毕,又低下头去,忆起幼时往事,不禁情难自已。张闵道:“吴越山歌清越缠绵,最能动人心弦。你若愿唱,我便一直在此洗耳恭听。”月儿姑娘慢慢抬起头,重新唱道:“越水清,吴水清,两岸水承一脉清,难解离别情。儿心喜,母心喜,一体心连同欢喜,齐摇桑树椅。”唱至最后,嘴角微笑,眼含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