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文从窗外收回目光,抬腕看看手表,因为从区委组织部出来的晚,时间已接近十一点,但此时去吃饭,却是有些早。
胡鸿政笑道,“吃饭?还早吧!”他面上笑着,心里有些恼怒,“刘书记,这样,我们改天再来。”没等刘志广答话,他命令司机道,“回部里。”
刘志广有些着急,“胡部长,马上到饭点了,蒋书记一会也过去。”他看组织部的人去意已决,马上搬出了蒋胜。
岳文双眉一挑,出师不利啊,但可千万不能回去啊,他是部长,刘志广奈何不了他,可我将来还要在镇里混,今天的窝囊气将来可要全撒在我头上了。
“跟蒋书记道个歉,”胡鸿政却是不好说话,刘志广见拦不下,追问道,“胡部长,那您什么时候再过来?”
胡鸿政笑道,“再说吧。”
司机刚想打方向盘,岳文笑着说道,“胡部长,您稍等,我下去试试?”这时,他的样子不再象刚才听胡鸿政“讲解”时那样“庄重”,看起来很轻松的一幅样子。
胡鸿政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刘志广,岳文见他们不回答,拉开车门弯着腰跳进雨中。
组织部的小伙子看看胡鸿政,笑道,“初生牛犊还真不怕虎啊!”
胡鸿政笑道,“敢于行动也是好事!”他的目光射向窗外,紧紧尾随着这个雨中年轻的背影。
岳文先是跟刘志广笑着打声招呼,刘志广半信半疑地看看他,轻蔑地指指拖拉机,没有说话。
岳文也不理睬他的态度,弯腰跑到拖拉机旁,笑着说了几句,又狠狠地拍了拍拖拉机的方向盘,接着拿出两张票子扬了扬,拍到拖拉机上,拖拉机上的汉子犹豫着拿了起来。
他甩把脸上的雨水,又跑到后面的两辆拖拉机旁,板着脸说了几句,又指指前面,然后不紧不慢地小步跑回车里。
胡鸿政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岳文,岳文的一切动作皆收眼底,这能管用吗?他有些失笑,组织部的小伙子也笑道,“他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当岳文回到车里后,他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胡鸿政看着三辆拖拉机纹丝不动,又看看头发滴水的岳文,心里一叹,低头打开公文包,拿出手机来。
“走了,走了!”突然,司机兴奋地喊起来,胡鸿政忙抬起头来,透过雨幕,他看到横亘在大门前的三辆拖拉机竟全都发动起来,打头的拖拉机慢慢拐了个弯,后面两辆竟全都“突突”地开走了,好象生怕追不上前面那辆一样,大门前顿时宽畅起来。
没说几句话,没用几分钟,没有丁点冲突,惊讶之余,胡鸿政不由地赞叹一句,“还是小岳有办法!”他看了一眼组织部的小伙子,小伙子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脸上阴晴不定,他抹了一把从头上流下的雨水,咬紧了嘴唇。
轿车启动起来,慢慢开进大门。
刘志广对刚才的一幕,他也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多问,脸上却活泛起来,他举着伞快步尾随着轿车走进院来。
透过车窗,豪车,各式各样的豪车又映入岳文的眼帘,而走到人群前面,几个举着伞的机关干部正在苦口婆心地做着工作;愤怒,各式各样的面孔又扑面而来,他们为什么下着这么大的雨来上访?岳文边看边走,但心里丝毫不怀疑虽然这是在雨中,但火药桶也随时能够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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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会议室里已经摆满了水果,胡鸿政坐下,一个小伙子走过来给大家倒上茶水。
刘志广很是热情,他抽出一张纸巾擦着脸上的雨水,“胡部长,真不好意思,昨天接到电话我们就安排好了,好事领导也看不见,坏事偏偏让上级领导看见了,”他第三次道起歉来,“您稍等一会儿,蒋书记马上过来。”
胡鸿政大度地笑笑,却没有接过话题,他转头对岳文说道,“我介绍一下,这是街道的刘书记。这就是今年分到咱芙蓉路街道的选调生,小岳----岳文,是个好苗子。”他又加了一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岳文。
岳文赶紧伸出双手,恭敬地与刘志广握了一下,“您好,刘书记”。
刘志广很是热情,“欢迎,欢迎,胡部长夸奖的人不多,呵呵,选调生都是后备干部,到哪里都高看一眼。”
岳文正在琢磨着话里的味道,胡鸿政趁着这个空当,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外面,人还挺多?”
刘志广眼睛一眨,仿佛受了委曲似地解释道,“还是九顶金鸡岭的村民过来提要求,现在的乡镇工作不好干,”他在胡鸿政对面坐下,“以前镇干部下村,都敬你三分,现在下村,狗都不叫。村里有点矛盾,动辄就跑到街道要求解决,就跑到区里要求解决,区里还有这方面的考核,讲究属地化管理,谁家出的问题谁家负责,谁家的孩子谁家抱回去,可是你明明有理,老百姓就是不听,呵呵。”他自嘲地笑起来,却没有再往下说。
胡鸿政呷了口茶,微笑着听着,刘志广话音刚落,他很理解地说道,“乡镇工作是不好干,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上级的任务最后都压到乡镇这一级,”又突然象想起什么似的,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岳,刚才你跟他们怎么讲的,他们马上就开车走了?”
他说到这里,刘志广的眼睛也盯住了岳文,组织部的小伙子也用双眼审视着他。
岳文刚要回答,刚才与村民理会的那个三十多岁的机关干部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一旁,紧接着,一位个子高高、脸色黝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