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枪魁连连摇头道:“我侄女怎么可能是凶手……你这句话是认真的?”
白榆平淡道:“的确,我是这么告诉栖云的,但凡有谁来行窃尸体,那么大概率就是凶手没错了。”
“开什么玩笑。”枪魁护犊子道:“她一个弱女子,哪有可能杀得了人!”
“弱女子未必不能杀人。”白榆否认:“即便是弱女子,用药物将人迷晕,然后放血……没有了血液的人体会变得很轻,掌握技巧之后其实不困难。”
“你说了血衣案凶手是同一人,但血衣案最早发生于八年前,当年的吴素素才十岁出头吧?”杨峥望了眼一脸惊慌失措的吴素素道:“怎么可能是凶手?”
“的确是这样。”白榆不假思索道:“而且九公主之前也说过,凶手是個男人,想来是我弄错了。”
枪魁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指证素素是凶手。”
白榆摸了摸下巴:“冰窖这里是我留下的陷阱,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杨峥心头一震,追问道:“所以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嗯。”白榆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找到九公主再说吧,我想杨貂寺已经搜遍了整个百草山庄吧?”
“是。”杨峥急切的追问:“殿下在哪?”
“还能在哪里。”白榆歪了歪头,目光示意:“整个百草山庄,只有一个地方你还没去过吧?”
“你是说,医圣住所?”杨峥迟疑道:“可……侯莫留名还在,且还留有公输家的半圣傀儡看护。”
白榆笑了笑:“你尽管去便是,放心,你要面对的只是半圣傀儡,医圣是不会出面阻拦你的,甚至连训斥都不会有,若是不放心,我们一同前去便是,半圣傀儡难不成拦得住这么多人么?”
“好!”杨峥立刻应下。
一行人再度来到莲花池前。
半圣傀儡仍然伫立在这里,不过察觉到了来人试图强闯后,便握住了船桨,这船桨被握住后,外壳破碎,露出了内里的真实样貌,是一柄钢铁长棍。
“寻主子心切,叨扰了!”杨峥高声喊了一句。
但医圣居然真的没有回应也没出声。
就当做侯莫留名是默认了他们入阁内搜查。
杨峥先一步开团,和半圣傀儡战成一团。
不过他独自一人暂时拿不下这傀儡,枪魁也没打算上前帮忙,毕竟他还受着伤。
凰栖云在白榆首肯后,主动帮忙,两人缠住了半圣傀儡。
其他人趁机进入了医圣居所当中。
这里散发着一股药草味道,内部构造并不复杂。
众人找了一圈,没有在馆内找到失踪的九公主,还以为是弄错了。
但随着白榆一跺脚,强行踏破了地面后,众人坠入了地下一层,莲池下别有洞天。
池子不过是一层一米多深的伪装,它在地下还藏有暗室。
之前就吃过挖地道的亏,这一次稍微跺跺脚就能感知到地下藏有大片空旷之地。
暗室之间,很快找到了失踪的九公主。
她躺在散发着温热的玉石床榻上,面色苍白,手腕被割破了一些,鲜血顺着管道流淌进入容器当中,暂时失去了意识,不过并无性命之忧,还没有失血到死亡的那一步,似乎有人给她做过止血的措施。
“殿下真的在这里……”吴家枪魁在亲眼目睹后,忽然头皮一炸:“这,这岂不是说……”
“这个结论也不难猜到不是吗?”白榆横抱起小公主,笃定道:“血衣案的凶手,和活人无数的医圣,其实是同一人啊。”
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了如同惊雷般的事实真相。
掷地有声的嗓音落下,听到答案的众人皆骇然失声。
“这,这……”枪魁惊骇的几乎语无伦次:“这怎么可能?”
白榆淡淡道:“继续往下走一圈,你肯定能找到更多证据,毕竟人体实验这种事肯定会留存有大量的资料。”
吴枪魁立刻冲向更下层。
不消片刻后,将半圣傀儡击破的杨峥和凰栖云也看到地下入口,跟了进来。
两人看到暗室中触目惊心的一幕幕,同样是错愕和惊怒。
“这老匹夫,恨不能生啖其肉尔!”
吴枪魁怒声咆哮,双拳砸向器皿,瞬间清空桌面,留下一片狼藉。
他是认识侯莫留名的,当初还千恩万谢了对方救下了自己侄女的性命。
谁想到,对方就是那血衣案的真凶和罪魁祸首!
证据确凿,根本没有狡辩的余地!
“该死的老东西,居然骗了整个天下的人!”杨峥也是怒不可遏,他愤怒倒不是因为亲属的仇恨,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耍了,全天下都被这么个人给耍了,对方藐视了江湖,也藐视了皇权,更藐视了他大半辈子守护的秩序。
杨峥作为大内总管,忠诚于皇权,却也是有理想的,他认为这普天之下就该有秩序,江湖的归江湖,朝堂的归朝堂,彼此理应泾渭分明,不可有以武犯禁者,草菅人命便是罪该万死。
这医圣所作所为若是传出去,绝对会带来一番巨大的动荡。
凰栖云表现的则是颇为冷静,其神情中有惘然、茫然、怅然几种情绪交替流转。
“没想到,让我背了这么多年罪名的祸首,会是天下医者尊为半师的医圣……”
“我背负骂名,被至亲一剑穿心,而他却藏匿于山谷,受天下景仰。”
“明明是犯下重罪人人得而诛之的罪犯,却也是活人无数的活菩萨。”
她闭上眼睛,嘴角流露的不是畅快,而是脱力的苦笑:“何等讽刺啊。”
“方才粗略的看了看……”白榆拿起资料分析道:“他制造血衣案的原因,根本目的是为了取血,收集样本进行研究,医学的钻研要循序渐进比较困难,直接通过人体实验也是一种方式。”
“当初救下九公主和吴素素,本质上也是利用她们作为实验对象。”
“所谓的血毒,其实就是他在给她们全身换血的过程中留下的后遗症。”
“所以这血毒……”杨峥问:“有治愈的办法吗?”
“他给出的办法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次血。”白榆晃了晃手里的纸张:“给活人换血就需要其他人的血,抽光一个人的血,才能救另一个人。”
其实站在后世人的角度来看,这侯莫留名的研究是相当先进的,他明明不懂血液的基本构造是什么,却开始钻研起了人造血浆,甚至已经成功了一小部分,将换血的排异反应压制到了五年以后。
白榆挑了挑眉,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鬼才。
“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侯莫蓝都没放过!”凰栖云轻叹:“侯莫蓝也成了实验的牺牲品。”
“治标不治本,那以后岂不是……”枪魁气的浑身颤抖。
众人望着那些资料只觉得触目惊心。
“这害人的医学邪典!就该一把火把这里烧个干干净净,什么资料都万万不可留下!”
对于焚毁这些资料的态度,众人虽是反应不一,但最终殊途同归的确立了阵线。
“侯莫老贼该杀,他今天必死无疑!”吴枪魁提枪道:“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不错,今日侯莫留名非死不可,玉皇大帝都留不住他!”杨峥也动了杀心,这种没有规矩的杀人狂魔断不可留。
“可他去了哪里?”凰栖云问道:“我们已经把百草山庄搜了个遍,却根本没见到他。”
“可能已经是逃走了吧。”
“这老东西或许昨日就逃了,故意让我们搜寻凶手,实则是在拖延时间!”
“该死,以他的医术,改头换面十分容易,只要改换样貌,天下之大,如何去找到他!”
一片争论声中。
有个声音响起,打断了此起彼伏的情绪化的争论。
只因说话之人始终不疾不徐,面色冷峻,没有半点被情绪所左右,目光如炬,淡然扫视人群,被看过的人自然而然就陷入了沉默和安静当中,从发言者变成了听众。
“不着急。”
青年慢慢的说:“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想报仇雪恨,不必急于此时。”
“医圣的罪行已经暴露无遗,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
“那么……”
“我也该点名凶手了。”
这些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这还需要点名什么凶手,不是早已明确了?”枪魁费解道:“凶手不就是侯莫留名这老贼?他也是男人,就和九公主之前所言相吻合,这里的一切都算是证据确凿啊!”
白榆解释道:“血衣案的凶手的确是侯莫留名,但是……发生在百草山庄里的案子,却不是他的所为。”
“啊?”
杨峥看了眼九公主,追问:“你之前不是说过,血衣案的凶手会是同一人?”
白榆平淡摇头。
“我当时并没有给出定论。”
“我说的是——哪怕是模仿犯,对方也对凶手的杀人手段了解的十分深刻,否则不会模仿的这么惟妙惟肖,那么由此可以判断对方和血衣案也是关系匪浅……”
“换言之,如果是模仿犯,此人对于凶手必然有着深刻的了解,甚至就是当年案子的帮凶之一。”
杨峥微微一怔:“帮凶?”
白榆点了点头:“虽然侯莫留名是主谋,但谁都没说过,他是单独作案吧?”
“血衣案曾经的凶手和现在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人。”
“或者说……真正的凶手,一直以来都有两个。”
“毕竟医学是需要传承的。”
“做研究也需要助手。”
“他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在侯莫留名的眼里,可以信赖和委以重任、继承自己毕生所学的助手,不是正好有一人么?”
地下暗室当中,光线并不充足,灯火摇曳着。
每个人都站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位置,背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还不出来么?”
“你已是妍媸毕露了。”
白榆念出那人的名字。
“侯莫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