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孤独的徘徊在忘川，这条河承载了太多的东西，有太多的故事，每天鬼界都有鬼跑来投河，然后被鬼差捞起来压走，恶鬼觉得，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来跳忘川。

“那个，我，我是……”

恶鬼觉得有点扫兴，“规矩听过吧，阳间的事我也只能牵个线。”

“嗯嗯，没问题。”来者是一个畏畏缩缩的小鬼，看样子死了没多久。

“说吧，什么事。”自从有了行徒，恶鬼不需要亲自勾魂了，时间自然也富裕了不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开始帮其它鬼做做零工，比如托个梦啊，或者找个人啊什么的。

“我想求您去帮我照顾一个人。”小鬼趴在地上，“我都所有东西您都可以拿走，只要您帮我照顾照顾她。”

“照顾？”恶鬼冷笑，“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花那么多时间的，就你这一身业障，有什么能给我的，我抽空帮你托个梦就不错了。”

“鬼使大人，那个人，是我女儿，我……她真的很苦。”小鬼哭哭啼啼哀求着恶鬼，“我女儿许了大愿，愿意替我扛下所有罪业，我估计就快投胎了……”

“能许大愿？看来你女儿不普通啊。”恶鬼有些兴趣了。

“求鬼使大人，帮帮我吧。”小鬼苦苦哀求。

“那你愿意付出什么？”

“我什么都愿意！”

“虚伪。”

鬼其实也会做梦，只是鬼的梦，只在清醒的时候。

梦里，恶鬼仰躺在一方竹席。

很普通的主席，细细的竹条排列，说不上精致或者昂贵，不贵重，但是也不算太差。

恶鬼好像有点醉了，醉意，其实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东西，能让人忘却很多东西，能让人忽视很多东西，不论是因为混乱，还是因为痛苦，但是醉，对恶鬼来说并不是坏事。

薄薄的衣衫遮不住细嫩的肉，风吹着，带来舒适的凉意，掩饰秋老虎的炙热，很舒服。

恶鬼微微眯着眼，黑暗中，有人靠近，有人真正越来越近。

薄刃反射着月光，恶鬼觉得，其实那挺美的。

恶鬼闭上眼。

所有一切戛然而止。

这就是人，这就是人生，其实很多东西，对我们来说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重要。

恶鬼想起的一座山，一座记忆里的山。

小时候，总是想，爬上山顶，好像只要爬到了山顶就能得到所有，就能摆脱所有的痛苦。

山上有开放的桃花，会在七八月结出大大的，香甜的桃子。

反正，只需要爬上山，所有的所有，都会美好。

可惜啊，恶鬼不得不离开，恶鬼需要不停的流浪，流浪于一个个城市，流浪于一处处人心，流浪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

恶鬼一直记着那座山，恶鬼喜欢上了爬山，每一处经过的风景，每一个路过的人生，恶鬼都会去攀登那里最高的山。

可是不论多少大山，终究不是恶鬼记忆中那一座，恶鬼也许在那些山上看过许许多多为人称道的风景，也许走过许许多多别人羡慕的路，但是恶鬼的灵魂深处，依旧想着那座记忆中的山。

高大，美丽，有无数的秘密，有无尽的宝藏。

即使那座山无名无姓。

越是想念，越是遥远，越是遥远，越是想念。

如果可以，那回去吧！

无数次，恶鬼这样对自己说，但是不知道为何，只要是想着回去，恶鬼总是会迷路，曾经不论走过再多的地方，冲不不惧怕任何的陌生，可是只要想回去，恶鬼总是迷路，总是胆怯。

明明就是那条路，可是好像永远到不了一样，怎么走，怎么求都无法拉进一丝距离。

心里想着马上就要到了，但是从头到尾，始终到不了。

恶鬼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却也无能为力。

走过了无数风景，踏过了一段段人生，爬过了一座座高山，恶鬼终于回到了那个地方。

记忆中绝美的风景，记忆中高大的树木，记忆中如同珍宝的大山……

风景变得普通，熟悉的变成破败，美好的变得残缺，高大的变得矮小，而那座山，并不比任何一座名山大川好，也没有美丽的风景，没有珍贵的宝。

荒草，土丘。

记忆中的美好，似乎只是恶鬼的臆想，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

山上没有桃花，更没有桃子，山上没有风筝，也没有蜻蜓。

恶鬼站在那个说不上是山的山下，看着山顶。

记忆里，恶鬼在上面放风筝，风筝是凤凰模样的，飞得很高很高，很远很远。

然后呢？

然后风筝断了线，不知道落在哪个农田。

恶鬼再也找不回那个风筝，即使买到了一模一样的，但是终究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再也飞不了那么高，那么远了。

记忆中化为恐怖记忆的大桥好像依旧是那副模样，但是自己再也不觉得恐怖，记忆里美好的风景好像真的只存在于记忆，现实中再难寻找一丝踪迹。

恶鬼是模糊的。

恶鬼是混乱的。

恶鬼是失落的。

恶鬼是满足的。

接受这一切，接受现实与梦幻的差异。

山就是那座山，即使和恶鬼记忆中的天差地别，但是确实就是恶鬼苦苦追寻了那么多年的山。

恶鬼爬上山顶，那么轻松，那么那么轻松。

是了，恶鬼已经爬过太多太多高山了，这座记忆中最雄伟的山，此时此刻对恶鬼而言，只是一个小山丘，甚至于可以说，只是一个小土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