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野穿着一袭紫袍金带,早在殿门外就卸了武器,他今年二十有六,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比起张扬猖狂的梁信,方知野的行事不知低调多少。
低调得几乎不像个权臣。
可即便如此,朝野上下也没有一个人敢轻视这位殿前司都指挥使大人。
方知野一进殿就冲高位的皇帝和太后行跪拜大礼,皇帝忙叫人平身,“今日休沐,方大人怎么入宫了?”
方知野起身,垂眸时露出眼窝长着的那颗小小红痣。
他人年轻,气质也不锋利,乍一眼望过去并不像武将,反倒像个极斯文的文臣。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生了一双吊梢眼,这样的一双眼睛多少有几分锐利,甚至算得上是刻薄,也生生将他身上的书卷气给冲淡了。
方知野拱手回话,“回陛下,临近年关,臣加派了比平日多一倍的人手护卫宫禁,因调动了不少禁军,特来禀报陛下。”
虽说殿前司和侍卫司分统禁军,可方知野身为太后近臣,权势滔天,侍卫司莫说和他分庭抗礼,能在朝中讨一口饭吃尚算不错了。
是以,皇帝的安危都挂在方知野一人身上。
可他却是明面上的太后一党,甚至连装都不曾装一下。太后势力之大,可以想象。
龙椅上的皇帝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旁没半点意外的太后。
往年都是如此,像这样的小事,哪里需要这位殿前司都指挥使大人亲自来报。
“只是……臣今日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见皇帝没应自己的话,方知野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看向满头大汗的沈崇,这个时候还不忘问好,“沈大人好。”
沈崇哪儿有心思和他寒暄,硬扯出一抹笑,拱了拱手:“方大人。”
“宫禁安危交给大人,哀家很安心。”
太后脸上哪儿还有刚才的怒容,她轻笑着,眉眼慈悲,像济世菩提,“想来皇儿也是这样想的。”
皇帝扯了扯嘴角,笑着应和道:“母后说的是。”
不知是不是宋觅娇的错觉,他们在殿中纠缠了大半个时辰,皇帝的脸色却不及刚才红润,嘴唇还有些泛白,显出了一分病容。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方大人也是朝中重臣,也留下来一道听听关于宋清正的处置吧。”
难怪方知野会在这个时候入宫,竟是太后一早便安排好的。
太后都这样说了,皇帝自然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心里再不愿,也只能先让方知野坐下。见沈崇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吓出满头的汗,到底于心不忍,一道让他们都起身了。
太后瞥了眼皇帝,语气淡淡地说了句:“还是皇帝宅心仁厚,不像哀家这个孤老婆子,被早年臣子不忠的事吓狠了,生不出这许多慈悲心肠来。”
皇帝放在膝头的手猛然收紧,半晌,才回了一句,“母后多心了。@*”
方知野也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思忖了好一会儿,起身走到殿中,“回陛下、太后,臣觉得,沈三公子言之有理。”
在场众人纷纷震惊,根本没想到身为太后一党的方知野竟然会帮沈自熙说话。
太后要宋清正一家子性命的心思昭然若揭,方知野又怎会不知?
宋觅娇盯着站在殿中的手,掌心早已被指甲抠破。
即便她从未接触过政事,今日也算是看出了一点门道。
她的爹爹,分明就是两个上位者斗争的牺牲品。
而这位殿前司都指挥使大人,又怎么可能是真心想要救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