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道自古便是姜国通往南方各地的要道,本应是一路平坦的官道,却因这些年朝政荒废而变得无人打理,大道两旁杂草丛生,山野之间更是悍匪成群。
“驾”的一声急斥,烟尘四起,一辆布置得颇为精致的马车急速行来,给安静的古道上掀起一抹尘嚣。
马车上,精壮车夫额头泛起汗珠,一边使劲儿的控制着骏马的速度与方向,一边神色慌张的回头对车内人说:
“夫人勿忧,前边不远便是金溪城,那伙儿蟊贼应是追不上了,到了金溪,就能联系上家族驻守此地的仙师,到那时……啊!”
他话还未说完,马车就被一道横置于地的绊马索,绊得向前倾倒而下,车夫连同车轿一同摔倒在地。
车夫被摔得眼冒金星,忍着全身疼痛正欲起身,却猛然发现两边山野竟冒出十几个大汉,迅速将马车围了起来。
而马车之后尘嚣又起,四五余匹骏马疾驰而来。
当先一人面容丑恶,左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右额上有着几处刀痕,显然是久经绿林,穷凶极恶之辈。
“哈哈,傻眼了吧,老子这次看你们还往哪儿跑!”独眼龙见手下制住了马车,神色大喜,快步下马喝道。
他乃这荒凉古道赫赫有名的悍匪,唤作“独眼猛虎”张建虎。
今日在道上瞄住了这笔买卖,本以为十拿九稳,却不料这马轿护卫一个个拼死抵抗,害他折了几个弟兄不说,还让这车夫赶着车马溜了出来,要不是前道有着弟兄把手,买卖失手事小,日后传扬出去,定会被同行嘲笑得头都抬不起来。
面对围拢而来的悍匪,车夫显是受了些伤,挣扎着想要起身。
虽然他眼下已自顾不暇,但依旧宁死不屈的挡在车帘前,念及车马内的妇孺,心下不由升起一丝决绝。
见独眼匪首正缓步朝自己走来,车夫牙关一咬,一跃而起,右手骤然抽出腰间朴刀,眼神凶狠的朝他挥砍过去。
“找死!”
张建虎混迹绿林多年,岂会被这暗算所伤。
他虎躯微扭,便轻松躲过,反手就是一锤,毫不留情的敲在车夫的脑门上,就像砸烂的西瓜,血肉模糊,然后抬起一脚将其踹飞数米。
“啊!”
见这惨烈死状,一声凄厉的尖音自轿中传出。
“尽管叫吧,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们,哈哈哈……”众悍匪无不露出张狂大笑。
张建虎一个眼色,一名机灵的小贼立刻扑上前去,嬉笑着掀开那锦绣轿帘。
只见马车内竟有一名美妇端坐其中,她身着宽大的宫装华服,珠光宝气,艳丽光鲜,明显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妇人。
小贼闯进来,妇人吓得花容失色,双手紧抱胸前,本能的向后挪了挪身子,显得极为恐惧。
“果然是笔大买卖啊,竟然还藏了个少妇!”
小贼兴奋得嘴巴都快要咧到后脑勺了。
口味独特的他,尤其对这种少妇有种非同一般的偏爱,更何况这特么还是个官家美妇。
他显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嬉皮笑脸的就想将这美妇拉到自己怀里,却不料刚刚抬起手来,腹下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啊!”
小贼疼得冷汗直流,紧捂着自己腹部,跌跌撞撞向后倒去。
独眼张建虎发现这大意的小贼腹下插着一柄锐利的匕首,直没至柄,怕是凶多吉少了,当下冷喝道:“哪里来的凶妇,还敢反抗!”
他愤怒的将手中铁锤一甩,木制车轿被砸的四分五裂。
碎裂的马车内,除了宫装美妇外,还藏有一名妙龄少女。
这少女蜷缩在地,墨发蜿蜒,绿裙覆身,气若幽兰,容貌绝佳,活脱脱一位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
“哈哈,弟兄们,这回捡到宝啦,这么漂亮的小姐,至少够老子玩个四五年!”张建虎目露淫光,放声大笑。
这一番大笑,引得众贼也不由兴奋起来,宛如饥渴的恶狼群起欢呼,一时间声势更盛,直将这二女吓得花容惨淡,颤抖不已。
“大哥,这身段儿,可比城里百花楼的头牌都亮啊。”
“这回儿咱可有压寨夫人了。”
“这娇弱的小妞可要好生怜惜,别折腾坏了。”
“哈哈哈哈……”
众小厮不断起哄之下,张建虎已是被刺激的目露贪婪凶光。
他正欲伸手拉着那妙龄少女,谁曾想地上妇人也不知哪里生的力气,不顾死活朝自己奔来,意欲保护她的孩子。
前车之鉴下,张建虎显然早有防备,轻松侧身躲过,随后抬起一脚踹了过去,让其跌倒在地。
望着倒地不起的贵妇,他咧嘴一笑:“好个凶悍的官家贵妇,今儿个老子对你没兴趣,就赏给弟兄们了。”
话音一落,众贼皆是欢呼雀跃,纷纷围拢而来,看着地上风情不减的贵妇,均是色光大起,跃跃欲试。
“哟呵!不愧是官家小姐,这身段就是比那山里的女人妙啊,简直就是仙子历凡尘,滋味不可语,哈哈哈……”张建虎哈哈大笑的将目光转向妙龄少女。
他那嚣张放肆的话语,立即让后者犹如电噬一般安静下来。
只见她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斑,虽我见犹怜,却盛满了倔强。
洛妙菡自小到大何曾受过如此欺侮。
她本是冰清玉洁的官家小姐,却因叛军流寇四起,家父出兵讨贼,最终兵败身亡,竟还因此惹得当今陛下震怒,致使战死疆场的护国将军,落了个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
好不容易趁官兵抄家之际,与母亲两人逃过这杀身之祸,却又逢此厄难,让她一时失了分寸,不知该如何应对。
如今她也明白,这丑恶山贼已是盯上自己的身子,毫无退路可言。
绝望之际,她只能暗自攥紧潜藏衣下利刃。
自小温恭善读,让洛妙菡下定决心,自己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拉着恶贼作伴,只是可怜了母亲大人。
念及母亲,洛妙菡微微侧首。
只见母亲被一群莽汉围在其中,不断的哭喊。
洛妙菡滚烫的眼泪倾时夺眶而出,而那张建虎却是不管不顾,带着满是胡渣的臭嘴,就打算袭身上前。
“啊!”
忽然,一声嘶喊传来,张建虎尚未靠近洛妙菡,便被吓了一跳,他微微抬头,看到那妇人围绕着的贼群也已慌乱散开。
妇人依然是惊惶未定,衣衫不整,但再没有人将眼光盯着她的些许风韵,而是神色胆寒的望着一柄利剑。
这是一柄自天而降插入顽石之间,寒芒尽显,杀意渗人的利剑。
“谁?”张建虎久居于江湖,自然知晓这利剑不会无故出现,周围定是有高手出没,而瞧着这一剑穿石之威,茫茫江湖、诺大的姜国,怕是能有此威势的不过寥寥数人。
空谷静谧,回答他的是“咻”的一声呼啸。
一道身影自天而降,迅捷异常,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名手持剑鞘,头戴斗笠的少年,已肃然立于利剑之侧。
只见这少年剑鞘微微上扬,遮挡面部的斗笠被挑起,滑落至身后,露出一张被风霜打磨过后,颇有成熟男子气概的俊脸。
虽然相较于这群悍匪,这顶多十七八岁的少年,个头并未出类拔萃,但在众人之间却有如鹤立鸡群,令旁人不自觉地想要仰视。
伴随着“嗡嗡”的剑鸣之音响起,顽石之中的利剑已被这少年骤然拔出,杀意凛然的凝视着众人。
张建虎见对方并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宗师前辈,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俊秀少年,暗松口气,接着试探性的呵斥道:
“嘿!哪里来的臭小子,安敢坏我兄弟们的雅兴,不要命了!”
众贼之中的另一个小贼显然没有张建虎的眼力。
他自认为这毛头小子被兄弟们包围,即便是有天大本事,恐怕也无济于事,当即裤子都来不及提,就嚣张的出言大喝:
“毛都没长齐,就想学狗熊救美,识相的就乖乖给老子跪下,大爷看你这把剑不错,剑留下,就饶了你……呜!”
话音未落,这山贼只觉眼前青光一闪,脖颈之间似是有着蚊虫叮咬一般疼痛。
他吃痛的捂住脖子,却发现众人都目露惊骇之色望着自己。
等他摊开手,方才看到,居然满是通红,鲜血随之泉涌而出,毙命当场。
同伴的死去,令众人无不变色,目光紧紧盯着那正在缓慢擦拭剑上血红的少年。
这少年乌发随意披散,没有束冠,也未曾插簪,额前几缕发丝被风吹散,让那双冰冷眼神格外醒目,宛若梦魇死神一般令人生畏。
“一剑封喉!你是……你是秦铭!”看清少年面容的张建虎,脸色煞白,话音都稍稍有些颤抖。
这叫做秦铭的少年,可是近三月间江湖上最为神秘之人。
两个月来遍访各大门派,分别战败青焰堂、无妄峰、天罡教、玄微庄四派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