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这样走在父亲身边,还是高中最后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他想到马上就能解脱,雀跃得忘了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刚走出半步就被卷了的课本拍到后脑勺,头晕目眩。从此以后,他就明白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
父亲的背影是绝对高大的,也绝对是全世界最长。无论他在哪里,都会被抓出来。
到了大门口,父亲顿住脚步。他也不敢动了。
“你妈的病得治。你的婚事得办。”父亲转过身来,红着眼眶说,“你搬回来吧,正好照顾你妈。我把那套房子卖了,给你妈找最好的医生。”
“治病为什么要卖房子,家里没钱了吗?”
“傻呀,那钱得留着给你娶媳妇儿。”
陈浩急道:“我不要媳妇儿,妈能好就行。”
父亲老怀安慰地拍拍陈浩的肩,夸:“真的长大了。”
“必须卖房子吗,不卖不行吗?”
“肝移植要花很多钱。趁还没转移,要早做打算。”
卖房子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卖了房子,他一屋子收藏品怎么办?但如果不卖房子,钱不够,又该怎么办。
陈浩灵光一闪问:“爸,家里还有多少钱,我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他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说过最硬气的一句话了。
父亲开始盘算,医生帮他算过,肝脏移植整个周期大概需要一百万,就算报销一部分,也至少要准备六十万。家里有四十来万存款,还有二十万缺口。在自家有条件的情况下,向亲戚朋友借钱,总是不好意思开口,不如自己想办法。
其实卖掉房子,家里的收入也不会有影响,还是两套房和一个铺面在收租。
可这对陈浩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不由按住了他的布口袋,尽管里面现在什么都没有,他却感到这只口袋已经快被收藏品淹没了。
父亲吸了吸鼻涕,回忆起年轻气盛时吵架把话说得太绝,很少想到留口德。
陈浩记得小时候父母间是多么对彼此恨之入骨,相互诅咒死亡的。
你咋不去死呢。
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好好一起死,都别活了,轻松。
……
这些恶毒的语言仿佛诅咒,如今应验,父亲捶胸顿足的后悔。
陈浩却隐约明白了一种叫命运的东西。那根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冥冥中存在的线,缝合了所有的巧合。
他收藏了死亡,死亡就来找他了。
为什么字母君什么都知道,连母亲患病,恰好需要二十万都能知道。
你会花掉她吗?
他该花掉“她”吗?
他花掉了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罪恶似乎就在纠结的选择中萌芽了,变成了字母君喜欢收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