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一声:“浩浩,你马上回来一趟,你妈不好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句话,电话已经挂了。
他茫然地把电话从耳边拿开,打开通话记录,这才看到是父亲。
是父亲的声音吗?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陌生。
反正他每个星期五会固定回家,父亲应该不会给他打电话,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好聊的。他两天前刚回去过,还以为是谁用父亲电话给他制造的恶作剧,又将电话打给母亲。
还是刚刚那个声音,吼道:“喊你回来一趟,请不动你吗。”
电话又断了。
他皱眉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他想,他不能不耐烦,因为人生在世都不容易,他至少衣食无忧。身为一个披着孝顺马甲的孩子,父亲让他回去他就必须回去,不管是不是借口。
乖乖听训本就是孝子应该具备的美德。
他照例用蒸汽熨斗烫平衣裳,背上了他捡收藏品的布口袋,坐着公交车摇晃回家。
一路上没有新奇事,他感到乏味,哈欠连连。
到了楼下,水果也不用买,直接上楼。
他最后闻了闻手臂,确定没有味道才拉好衣角,放心地开门。
屋里没有开电视,父母在沙发上并排坐着,家里一片死寂。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出空气中的尘埃,墨绿色的兰花叶稀稀拉拉洒开,让家里每一寸空间都充满生机。
“进来吧。”母亲说,“不用换鞋了。”
他如临大敌,最终还是换了鞋,并且自觉地将鞋摆正。
摸过鞋的手脏了,自然得洗。可父亲嫌他慢吞吞,吼道:“喊你过来!”
他犹豫片刻,还是过去坐好,挺直腰杆,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像个三好学生。
他这才发现,桌上摆着一个写着省人民医院的塑料袋。蓝色的十字标记像补在白纸上的疤。
他总算想起“不好”的含义,却也只是抬了眼看向父母,不敢有多余动作。
母亲颤抖着宣布:“医生说我是肝癌3a期,一般就还能活一年。如果不治,大概就只能活半年。”
对死亡的恐惧已经让母亲失去了说下去的勇气。
父亲面无表情地说:“治疗效果好,可能还两年,甚至更长。你妈的意思是,你还没成家,她要是花了钱,你的老婆本就没了。万一治不好,白白浪费钱。儿子,是你老婆大,还是你妈大,你来说句话。”
陈浩第一次感到了“儿子”这两个字的分量,原来是家里最需要当机立断的那一个。
陈浩说:“当然是我妈。”
反正也没有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