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全:“说来听听。”
欧大可:“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宋人还是金人?我是绍兴八年来的临安,来时两鬓尚青,如今已是两鬓染霜。我在临安待了二十二年,娶了妻,有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孩子都在议亲了,等到孩子再生下他们的孩子,我就算是在临安城扎下根了。”
欧大可的目光有些迷离:“老实说,位于金国的故乡我都模糊了,还有我的亲人,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世?靖康之变以前我家世代都是宋人,如今在临安,谁又能说我不是宋人?”
他望着高全:“高老大,你真的想回去吗?你不也在临安有妻有子,有自己的铺面和田庄,难道就因为我们的家园被金人占据,我们就再也不是宋人了吗?”
高全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低喝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是金国的密谍!密谍你懂不懂?一日为密谍,终身为密谍!什么宋人金人,你把自己当什么?你以为能由得我们选?”
欧大可嗫嚅道:“不是这么多年都风平浪静地过了么?老实说,临安那一夜我既恐惧又不忍心,那些都是跟我们一样在临安城生活了几十年的街坊邻居啊,看着他们的惨状,我这些天没有一夜睡得安稳。”
他紧走几步赶到高老大前面:“高老大,收手吧。咱们也不提什么金人宋人,两不相帮如何?反正也无人知晓!”
高全猛地停住脚步,他眯起眼睛盯着欧大可,盯得后者心里发毛。
欧大可颤声道:“高老大你既不同意,就当我从未提过,当我做了个梦,胡言乱语!当,当我是个屁,扇一扇就散了,免得臭到你!”
欧大可说着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啪啪”两声,他的两边脸颊都红肿起来。
高全冷冷道:“这种话从今往后休要再提!要是传到金国皇帝耳中,你我或许暂时无事,可留着金国的家人、族人一定活不下来。我高氏一族在金国可有不少族人,我不想累及无辜!”
欧大可惊出一身冷汗,赶紧低声下气地答应:“是是是,我再也不会说这种浑话,高老大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大可这一回,大可绝不敢再犯!高老大只要您吩咐一声,大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欧大可刚刚从高老大的眼中明明白白地看到了杀机,他这才记起,眼前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借机发动临安暴乱,令数千临安无辜百姓丧命,数万临安百姓家破人亡,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命人利用无知的孩童在临安散播童谣,甚至能在皇城司四处抓人时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戏,眼睁睁看着王二苟夫妇惨死犹嫌不够,以言语逼迫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当街剖腹自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见欧大可认怂,高全反倒有了说话的兴致,他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若是宋金一直这么和平相处,我自然愿意在临安城平安终老,可金国皇帝要攻打宋国,宋金两国只能存在一个。良禽择木而栖,你觉得临安城这位皇帝有胜算吗?都是冒险,我自然要押胜利的一方!”
他拍了拍欧大可的肩膀:“你呀,在临安城待久了,也学会了缩头苟安,须知人生有些事是无法回避的,既然躲不过,我高全自然要挣一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