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嵬山北方与契丹接壤,两国之间有十余里禁区,以此划分两国边界有五六年之久,禁区内蒿草杂木遍布。
近日,一条割藤断木的羊肠小道横穿两国十里禁区,直通庆国黄嵬山驻军背后。
驻军堡寨疮痍满目,正北门沟壑尸横遍地,围墙之上以及四方哨塔皆被身穿兽皮绒甲的契丹兵卒占据。
他们轮班盯哨,戒备八方,以防庆国反扑。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一切安全,兵卒们渐渐有了丝懈怠散漫,甚至两手拢袖,靠墙眯眼小憩。
届时,哨塔走来一位甲胄傍身的青年,身后有三五随从轮番抬着一杆大戟。
此戟的主人正是被誉为契丹双龙的青年双骄之一,耶律鹤,也是此番主谋南攻庆国的契丹第一国师耶律啸之子。
随行的自然还有上次岢岚山一同败归的大统帅大贺罗汗。
哨兵们慌忙提起精神迎接两位将领统帅视察。
耶律鹤与大贺罗汗没责备他们方才的懒散,反倒体桖他们夜间冷暖,关心家属安康,又讲述攻城容易守城难的道理,以及守住此地对契丹大军南下的重要性,待大军成功南下,那放眼望去肥沃土地将彻底改变契丹祖辈游牧的生活,在场兵卒不光加官晋爵,更将成为契丹民族的英雄。
一番激励听的哨塔兵卒气血翻涌,满是憧憬。
巡察激励至此,耶律鹤与大贺罗汗离去。
士卒们凝望着远去的背影,眼神满是斗志热血,在这铁血无情的军营,懒散军纪是重罪,统帅将军发现非但不罚,反倒贴心关怀鼓励,遇此宽仁良将统帅,此生足矣。
正因为兵卒知道这层理儿,眼神更加坚固了效忠绝心。
待到两位良将下了哨塔,青年对肌肉纵横的魁梧大统帅使了个眼色,大贺罗汗当即领会,朝旁边参军下令严惩哨兵头子,以消极涣散,治军不严为由。
治军如驯兽,对下要宽仁,对上需恩威皆施。
若在以往,耶律鹤或许睁只眼,闭只眼,可此番任务不光是辅助契丹大军南下,更是准备一雪岢岚山之耻的前兆,军纪自然要严阵以待,他就像拉紧弓弦的猎户等待猎物,随时给闯入者致命一击,弓、箭、弦紧绷之际如何能出闪失?
因为他耶律鹤知道,庆国要想破局,必须入此瓮。
至于谁入瓮,就看谁倒霉了,所以他敦促将士紧绷战斗状态,全天甲胄不离身,枪矛不离手。
——
关子村北上有一片连绵数百里群山,是赵正立等五路突袭契丹兵卒捷径之一。
山野间林木熙攘,身着白袍的宋茂陵带着七皇弟宋仲良疾驰在小道。
小路杂草倒地,零乱凹陷的马蹄印已经表明此地有数十骑途径不久。
宋茂陵见此情景扬鞭催马追赶,奈何马属劣等,背上驮两人已经有心无力,长途奔袭更要它马命,不出五里地,四条马腿累到颤抖不止,马嘴吊着舌头,出气多进气少,两位皇家兄弟这才接受现实妥协。
若是宋茂陵一人,他大可真气傍身,疾驰而行,无奈摊上毫无功底的弟弟,短距离尚可坚持,长途奔袭自然耗费不起,况且路途变数无常,真气还需保持最佳状态,以防不测发生。
两位皇家兄弟紧赶慢赶沿着马蹄印前行。
此路马蹄印一直延生到距离黄嵬山二十里外终止,马蹄印好似凭空消失了般,到了此处戛然而止。
因为契丹防御暗探一般设营地十五里范围,防止距离有偏差,赵正立等人提前五里弃马徒步。
至于马匹如何安置,赵正立做了个惊人决断。
将其尽数斩杀,以灌木遮掩,此次任务他们若能活着,黄嵬山的契丹人自然留了更上等契丹马,若不能活着,马匹怎能徒作嫁衣?
更重要一点,怕马匹在丛林受到惊吓,乱了全盘计划,确保万无一失唯有尽数斩杀。
兵卒们都是百里挑一的悍将,怎能不明白这个理儿?
马匹常年相伴,亲如左膀右臂,固然心疼,为了大局,也得忍这断臂之痛,如此更加笃定他们必胜的决心。
暮色时分。
北方七月的旁晚微风徐徐,距离黄嵬山十六七里山丘有处暗哨,三两个绒甲兽皮傍身,腰配弯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三人看似懒散的模样,目光却一直扫视着八方,因为他们每两个时辰换岗一次,已经得知哨兵头子被严惩一事,那土阎王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他们自然不敢触霉头,守岗盯哨可不敢马虎。
夜,渐渐深,月光照射下朦胧一片,暗哨也随之隐入夜色。
灌木丛林虫鸣满山,有几条黑影似鬼魅般靠近暗哨藏身之所。
速度极快,契丹兵发现时已在十米开外,其中一个绒甲兵举棒敲锣,下一刻,一道光芒乍现,从三人身体一闪而逝,三个兵卒犹如断线木偶应声栽倒,那木棒随之朝桌面铜锣坠下,在寸许距离时被一道黑影隔空抓住,随即坐在尚有余温的板凳上,头也不回朝后方勾勾手指。
下一时间窜进两个黑影汉子,其中一个竖起大拇指嘈着一口北方口音:“都尉大人身手忒神嘞!”
那黑影人对突如其来的马屁没丝毫理会,反问几人:“盯梢的都安排好了吗?”
两人齐齐回答:“都按照都尉大人要求藏好了,就等契丹兵换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