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金刚这诨名里虽有个“瘦”字,扛着个小姑娘却依然跑得飞快。
夜袭发动开始是他带队上山,觉得那段路好漫长。
可这会儿脚下生风停不下来,连他自己都纳闷:咦,李三郎说这是“制高点”,如何这几步路就到山下了?
这会儿已接近丑时末,正是天最黑的时分。
他根本没想过会不会摔倒、踏空,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下跑,唯一担心的是别把人家给颠散架,所以他特特地一手抱紧女孩儿的臀部,一手拢住双腿。
那姑娘倒也老实,居然一动不动,不知是吓傻还是晕过去了。
一路上,所有上山部队都满头雾水地给他让路,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后来不知怎地出现了火把,于是背后开始有人发出起哄的笑声,不过立即遭到什长们的叱责。
转过一片岩石,右手有个凉亭,三支火把在肃立的亲兵们手里燃烧。
盛把总端坐在亭子中间石案后面,正抚须听传令汇报。李丹挥手让传令退下,转过头来笑着朝盛怀恩拱手道:
“恭喜大人旗开得胜,这南山咱们是拿下了。只要接下来将东、西两条上山的路径设置稳固防线,敌人就算有四千兵力也难耐我何!”
话音才落,忽然听到队伍里传来哄笑声,李丹一愣。宋小牛脸色已经黑了,转身就往亭外走。
才往上走了几步,就看见一团黑影朝下面飞奔而来,小牛喝道:“什么人?”
“是我!”
“瘦金刚?你……。”
“别废话,闪开!”张钹推开宋小牛冲到亭子里,几个亲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拥上前要拦阻。
“走开、走开,老子没功夫和你们缠!”张钹大急。几名亲兵发觉是自己人,都愣住了。
“咦,这是谁呀?”盛怀恩挥挥手让亲兵们闪开些,问道。
李丹已经听出来了,没做声。巴师爷当初就是叫张钹逮住的,对他很熟悉,立刻说:
“张队正,你不是在上边把守来凤阁么,怎么下来了?”
张钹喘息了下,小心翼翼将肩上的女孩子放到地上,大家这才看清他带来个女子。盛怀恩眉头一皱,看了眼李丹不说话。
李丹只好开口:“瘦金刚,你这是做什么?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思强抢民女,猪油蒙心了不成?”
“不、不,不是我抢的!”张钹忙摇手分辨道:
“是属下从乱匪那里抢来的。不对,是他们三少帅抢来关在上面,然后被我抢来的!啊,呸!还是不对!”
众人轻笑起来,盛怀恩忍住笑点头:“听明白了,反正是你抢的呗!”
“咳,你们就别管是不是我抢的,那个不重要!反正,我要娶这女子,娶定了,就是她!”张钹坚定地指着那女孩。
“大胆!张钹你要违军纪吗?阵前娶亲,你可还要脑袋不要?”宋小牛急了,在后面给他后背上捣了一拳。
这是个提醒的意思,打得并不重,宋小牛可不想亲手砍下自家一名队正的脑袋,这要传出去余干人的脸都丢光了!
“盛大人见笑!防御,属下都快二十的人了,还未成家,想要个女人不过分吧?
我今天在这儿遇到她,这是缘分我认了!
我知道有军纪,可属下一没要求今晚办事,二没私自碰她,特特地下来求个恩典,这还不行吗?”
“什么叫‘没私自碰她’?”宋小牛撇嘴:“你把人家从上头一直抱下来,敢说没碰她?自己打嘴呢不是?”周围人又笑。
“反、反正你非要那么说,那是碰了。不对,不是那种碰。你少掺和!”张钹急得说不清,用胳膊把宋小牛往外推。
“盛大人、防御,能否让在下做个中人,将此事分辨下?”
吴茂站出来拱手,见两人分别点头,回身对张钹道:“张队正,在下代防御问你话,你且用心些回答我。”
张钹尊重读书人,因此连忙点头:“先生请问。”
“请问张队正,分派给你今晚的任务是什么?”
“占据来凤阁,如遇守兵,尽量隐蔽诛杀,然后把守住东北侧上山的通路,等待后续队伍到来交接后,固守山顶随时增援后续的弟兄。”张钹挺着胸脯回答得很完整。
“好,张队正记得真是清晰!”吴茂击掌称赞,语气一转:“那么张队正你都完成了哪些呢?”
“我……,”张钹顿时语塞,不安地看看众人:“我……。”他脸上浮现出尴尬。
对呵,要这么说,自己刚拿下来凤阁就跑下来了,后面什么“把守、待援、交接、固守”这些都还没做哩。
他待要转身便走,瞧见跪坐在地上,尚且被反绑着两手,口内堵着破布的女孩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离开,一时进退失据,脸上慢慢涨红起来。
“看来张队正忙着抢亲,却把后一半该做的事给忘了?”吴茂揣手看眼含笑的李丹,又问:
“既然张队正口口声声说要娶亲,也罢!
姑且不提任务,请问你要娶的是哪家女子?家姓为何,排行第几,小字与八字可晓得?
她既在此地被乱匪所获,想必是本地人,家住哪里?父兄几人?以何为生……?”
“呃……。”连串问题直让张钹咧着嘴巴一句也答不上来。心里后悔:是嘛,怎能什么都不问,就把人带到防御跟前?这下做辣了!
看他什么也说不出,大家心里清楚怎么回事,也明白了吴茂的用意,看他更有把握,进一步道:
“那么婚娶讲的是你情我愿、三媒六聘。请问张队正,媒人为谁?可有下聘?这位姑娘她自己可是情愿与你结为夫妻的?
唉哟,我刚发现,这怎么还绑着?宋队正,麻烦帮忙解开她。”
宋小牛上前要将那女孩子解开,被张钹一把拉开,瞪眼道:“你嫂子也敢碰?我自己解!”众人再笑。
“盛大人,防御……三郎兄弟,我可不是有意冲撞军纪的,只是……。
唉!我也不知怎的,见到这女子,当时心里就像被大锤狠狠打了下子,心里就没有别的啦!
千错万错都在我,你们可不要为难她!”张钹解开那女孩,给两人深深作揖后说。
“唉呀,这个难办。毕竟你还是违纪了,三郎你说是不是?”
盛怀恩说着朝李丹挤挤眼睛,然后故意板起脸做出公事公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