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菊梅突然奋力地扯下了灰色纱帐。
一层、一层……
九层纱帐逐一落下,随之落下的还有浮在纱帐上的灰尘。
最后一层纱帐,若隐若现地遮着一动不动的身影。
许菊梅踩在满地纱帐上,用力地扯下了最后一层。
一具被无数细线缠绕固定的尸体出现在了傅玄麟和湛星澜的面前。
“这就是你们要见的悔青道长!”
傅玄麟和湛星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眼前的这具尸体,干瘪枯黄,眼眶深凹,唇边的胡子耷拉着,似乎风一吹便能吹掉了。
而他的脑袋,手臂,手掌,乃至手指都被细线穿透,所有的线都汇聚在他身后的木梁,又从木梁汇聚到了他身边的一串的木槌。
“提线木偶!”
湛星澜第一时间想到了这四个字。
许菊梅放肆地大笑,伸手抓住了其中一只木槌。
木槌扯动着细线,细线又扯动了尸体的头颅。
那颗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脑袋便猛地转向了许菊梅!
“不错!翎王妃娘娘,你说得很对。悔青道长就是一只提线木偶,是妾身亲手做的提线木偶!怎么样?做得还不错吧。翎王妃娘娘不是有话要问吗?你看他能不能回答你!”
此刻的许菊梅丝毫没有了先前柔柔弱弱的模样,倒像是来自地狱的无常。
嗜血、狰狞、恐怖……
傅玄麟将湛星澜护在了身后,问道:“许菊梅,你为什么要杀了悔青道长!”
许菊梅冷笑一声,又拉动了其中几只木槌。
悔青道长的尸体立马变成了跪拜状。
“因为,他活该啊!如果不是他说我的珍儿是妖孽,郎君也不会把我的珍儿当成猪狗一样去养!我的珍儿不过是长相丑陋了些,她明明也是金枝玉叶啊!”
“翎王妃,你很聪明。就连郎君和崔钰娇都没能看出不妥来,你却能发现其中的端倪。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湛星澜双手抓着傅玄麟的手臂,探着脑袋说道:
“试问,一位道长隐居山林,为的就是潜心精修,又怎么会轻易再与凡尘有瓜葛。要么,他与许娘子暗通款曲。要么,他就是被人控制了,身不由己。”
“我猜,刚才与我们说话的悔青道长的声音,也是许娘子你发出来的吧?可是你学得声音是似女似男,一个男人是不会用那种声音说话的。”
许菊梅狂笑不止,而后用一种极其男人的声音对湛星澜说道:
“那你说,这种声音如何呢?像不像男人说话的声音啊?”
傅玄麟和湛星澜满目震惊。
许菊梅嘴唇翕动,那男人一样的声音的确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原来你会用男人的声音说话!那为什么刚才不用这个声音?”
“因为我今日带你们来,就没打算瞒过你们!自打珍儿被蔚琇害死那日起,我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脑海里整日想着的都是如何复仇。如今大仇得报,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我也终于解脱了。”
湛星澜看着一脸得意的许菊梅,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糟了!她是在拖延时间!她说过,要让蔚太府卿和崔夫人亲手烧了蔚琇的尸体!这应该是她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翎王妃知道我的计划?”
“你还记得你去停放蔚琇尸体的屋子,更换粟米的那一晚吗?我在屋顶上,亲眼目睹了你的一举一动。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怀疑你的。”
“哈哈哈——原来如此,翎王妃
,你果然聪明。不过啊,你知道的太晚了!现在已将至午时,你们就算赶回去,也只能看见一具焦黑的尸体了!”
“你!”
“站住!妾身奉劝百里典军,还是不要轻易过来的好。这里的砖可是有机关的,如果你不慎踩中了哪一块带机关的,一命呜呼了可千万别怪妾身没有提醒你!”
闻言,傅玄麟将身后的湛星澜护得更紧了。
“难怪你方才赶在百里之前自己扯下了纱帐,原来是怕百里误触机关。”
“妾身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因为珍儿也是无辜的人。她不过是因为自幼兔缺,生得与别人有些不同而已,就要承受杀身之祸和无妄之灾。她死的时候,才十一岁啊!”
许菊梅说着痛哭了起来。
其实,她也只是个可怜的母亲罢了。
湛星澜松开了抓着傅玄麟的手,对许菊梅语气和缓地说道:“许娘子,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认定蔚琇是害死珍儿的凶手呢?当时的蔚琇,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童。”
“有些人,生来就是坏的!蔚琇知道珍儿与她一样是蔚家的千金,她也知道郎君与崔钰娇一直对外隐瞒着珍儿的存在。所以,她从小就把珍儿当做她的玩物,羞辱打骂,甚至故意把珍儿推入了井中!”
许菊梅的声音颤抖,眼底尽是绝望。
“我亲眼看着珍儿坠入井中,亲耳听着她呼救的声音渐渐微弱。我拼命想救她,可我无能为力!郎君和崔钰娇,为了他们所谓的名声,掩盖了蔚琇杀了我女儿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