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泽轩、李二、巫劫等人来说，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

卯时一刻，天边刚刚泛起了微弱的光亮，天地此时在悄然苏醒。东方的天空，有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像是被薄纱轻轻覆盖，透出一种朦胧的美。

李二这个时候才走出了云山44号别院，虽然几乎一夜未睡，但此时李二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疲惫，反而有一丝兴奋。

虽然李玄霸这些年来过的并不好，但不管怎么说，对方还活着，并且兄弟二人终于相遇了，这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都说天家无情，李二这些年又一直背负着杀兄囚父的骂名，但他并非是那种不在乎亲情的冷血之人，玄武门之变于他而言只是为了活命的无奈之举，同时李二一直都想向他的父亲李渊证明，当初选李建成当太子，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更适合当这个太子，更适合当大唐的皇帝！

此外，抛开这些都不谈，当年李二跟李玄霸的感情一直都很好，首先他俩是双胞胎，双胞胎之间心意相通，自然不是一般的兄弟情谊能够比拟的，他俩从小就关系甚好；

其次，早些年李渊还是唐国公的时候，李二还曾与李玄霸一同游历过江湖，当过一段时间的游侠儿，这段互帮互助的经历，对李二和李玄霸来说，都是毕生难忘的；

最后，李玄霸生性桀骜，但洒脱，功名利禄对他来说，啥也不是，所以他自是不会像李建成和李元吉一样，处处针对在李渊面前表现优异的李二，二人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只有纯粹的兄弟情。

（《新唐书卷七十九列传第四高祖诸子》记录如下，李玄霸和唐太宗（599--649）同母所生，同岁。也就是说李世民和李元霸是双胞胎。当然，史书上并没有明确说明李世民和李玄霸是双胞胎，史学家们对此也有不同的观点，因为公元纪年和年号纪年的混乱，历史记载本身的局限，都让人很难做出完全正确和真实的判断，这里就姑且认为李世民和李玄霸是双胞胎了。）

所以当年得知李玄霸身故的噩耗后，李二很是伤心甚至颓废了一段时间。如今得知李玄霸并没有死，而且兄弟二人时隔多年终于再度相见，李二怎能不兴奋？

要不是考虑到要上早朝、而且朝廷最近在备战突厥，他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李二真想在这云山别院陪李玄霸说上个三天三夜！他有太多的话想跟李玄霸说了，而他看得出来，李玄霸也有很多的话想跟他说。

李二提过要让李玄霸住进皇宫，并向天下人宣告卫王归来，但李玄霸却坚决不同意，理由便是他是一个罪人，一个手上沾满了汉人鲜血的罪人，若是向天下宣告他的身份，必会对李唐皇室的声望造成严重打击。

李玄霸就想暂时先住在云山，毕竟他的女儿李鱼也住在云山，如今他既已恢复记忆，他便想着找个机会，和李鱼相认。至于卫王，就让天下人认为卫王确实死了吧！

听完李玄霸的话，李二想了想，也就没有继续坚持让后者住进皇宫，便说等后者心情稍微平复了，可以入宫看望看望李渊，李玄霸自是答应。

“陛下……”

守在云山山道口的赵松，见李二过来，连忙牵马迎了上去。

先前在李二和李玄霸兄弟相认后，赵松和李泽轩便十分有眼力劲地从别院内悄悄地退了出来，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对他们也没啥好处，赵松守在了云山山道上，等李二回宫，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至于李泽轩，早就回长安城的玄甲军大营了。

今天是玄甲军乙字营和戊字营在牛首山进行实战演习比试的日子！

“走吧，回宫！”

李二点了点头，接过赵松手上的缰绳，翻身上马，不过临行前，他扭头望向赵松嘱咐道：“玄霸的事情不要泄露出去，他现在还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是！”

赵松心中一紧，连忙躬身应是。

二人这才骑马下云山，朝着长安城的官道奔去。

…………………………

“集合！集合！全军将士校场集合！都速度快些！迟到者军法处置！”

这个时辰，天才刚蒙蒙亮，长安城中的百姓们这个时候大多刚起床，而玄甲军大营内，此时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各营将官纷纷在营帐外大声呼喝催促着军士们去往校场集合。

今天是玄甲军戊字营和乙字营在牛首山实战比拼的日子，也是检验《新式操典》训练效果的时刻，《新式操典》和旧操典孰优孰劣，今日将彻底见分晓！

按照之前制定的规则，乙字营和戊字营的将士们今天早上就会离开军营，前往牛首山进入为期三天的实战比拼。

“实战演练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知道李参军此次可否有信心？”

军营内，段志玄和李泽轩并肩而行，朝着校场走去，路上，段志玄看了看李泽轩，面色严肃地问道。

“当然！大将军别忘了，前几日全军大比，戊字营可是夺得第二名，力压甲字营和乙字营，如今乙字营不过是戊字营的手下败将而已，末将又怎会没信心？”

李泽轩淡淡一笑道。

要说先前，他心里确实没底，毕竟就算《新式操典》再优越，但架不住戊字营将士训练的时间太短了。但前几日的全军格斗大赛，戊字营逆境翻盘，力压全军实力最强的甲字营，这无疑给了李泽轩极大的信心！

可以这么说，《新式操典》以及这些天来的艰苦训练固然给戊字营将士的总体战力带来了一定的提升，但时间太短了，还不足一月，所以这份提升总体有限；

相对于这一点提升来说，更令李泽轩满意的是戊字营现在严格的令行禁止以及无与伦比的凝聚力，相比于之前的一盘散沙，现在的戊字营已经完全换了一副精神面貌，尤其是几日前的全军格斗大赛，让戊字营的将士们又多了一份自信！

这种改变，对于戊字营整体的战力提升无疑是更加巨大的！

归根结底，能被选拔进入玄甲军的兵，就没有弱者，戊字营的这些人本来就是精兵强将，而在李泽轩加入玄甲军之前，戊字营之所以全军垫底，完全就是因为他们缺乏一个能够将他们拧成一股绳的强者！

而李泽轩，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人格魅力，都完全符合这种强者的要求！

“哈哈！你小子！”

段志玄闻言，不由哈哈一笑，他拍了拍李泽轩的肩膀，道：“戊字营现在确实是今非昔比，你这么有信心，老夫便放心了！走，随本将去抽签去，看看你们两个营会被分配到牛首山哪个地方！”

话虽如此，但段志玄眼角却不由闪过一丝忧色，当然，他并非是担忧戊字营会输给乙字营，而是他先前得到消息，李泽轩是今日寅时左右才回军营。

昨夜赵松带着圣谕突至军营，带李泽轩入宫，而李泽轩却直到今日寅时左右才回来，这令段志玄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北方局势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虽然心中有此忧虑，但段志玄并没有开口去询问，混迹朝堂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有些事情能问，有些事情决不能问。

再说，他也有自知之明，他最多算是一个将才，而非帅才，他只是李二手中的一把刀，李二让他砍向哪里，他便砍向哪里，至于局势和谋略，他才懒得管，自有李二以及朝中善于谋略的文臣武将去操心。

五营兵马很快集结完毕，点将台上，段志玄并没有发表什么慷慨激昂的演讲，而是直接让孙涛和孙致平上点将台抽签，按照先前制定的比试规则，整个牛首山被划分为了三十个片区，而乙字营和戊字营的“出生地”，则完全由孙涛和孙致平的抽签结果所决定！

这样算是给这场比试增加了一些随机性，也更加贴合现实战场上的情况，毕竟真到了打仗的时候，三军驻扎在什么地方，可不是主将想选择在哪就选择在哪的，是要根据战场形势随机变化的。

当然，孙涛和孙致平的抽签结果并不会当场公布，而是由段志玄亲自保管，演习完后再启封。也就是说目前抽签结果只有孙涛、孙致平自己知道，这样也防止了交战双方一开始就知道了对方安营扎寨的位置。

在所有将士们的见证下，孙涛和孙致平很快便完成了抽签，二人看完签纸上的数字后，将其折叠起来，交给了段志玄，然后转身下了点将台。

“孙涛、孙致平听令！”

亲手将签纸锁在亲卫递上来的木盒中后，段志玄看向台下，沉声喝道。

“末将在！”

孙涛、孙致平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抱拳。

“令你二人各自率领乙字营和戊字营全体将士出城，前往牛首山，不得有误！”

“得令~！”

一声令下，乙字营和戊字营将士纷纷回营，准备带着演练专用的兵器、帐篷、铠甲，然后骑马列队出营。

段志玄又看向校场上的其余三营将士，沉声道：“甲字营、丙字营、丁字营，三营将士用过早饭后，携带三日干粮，出城前往牛首山外围扎营，这三日尔等就在这牛首山外围进行野外操练。

另外，本将会从你们三营当中挑选一批人，乘坐神仙灯在牛首山上空监控乙字营和戊字营的比试情况，若发现有人在演练当中违反比试规则，立刻上报，发现一人，赏钱五百，上不封顶！”

按照比试规则，乙字营和戊字营的将士们，在这三天的比试当中，不许从外界带进一颗粮食，他们这三日所需要的粮草食物，都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去解决，所以这两个营的将士们连早饭都没吃，就被段志玄给“赶出”玄甲军大营了；

而且在比试期间，段志玄会派人乘坐神仙灯，利用军事望远镜，每天不间断地去监视他们演练的具体情况，防止有军士故意违反比试规则，比如说一些军士在受到“致命伤”后，仍旧不退出战场，亦或者是有军士趁演练期间报私仇，故意致别人于死地等等。

“得令~！”

甲字营、丙字营、丁字营三营将士闻言纷纷激动地大吼道。

一方面，天天在军营里面操练，他们也呆腻了，能去野外拉练，也算是能换个环境了；

二来，按照段志玄所说，他们这次出城，差不多相当于是乙字营、戊字营在这场演练中的“裁判”了，不管怎么说，这当“裁判”都要比在场中当“选手”要轻松得多。

另外，神仙灯这种神器，他们之前只是听说过，可从未乘坐过，如今有机会亲身试用，他们怎能不激动？

更别说他们在当“裁判”的过程中，若是表现得好，还能获得不菲的赏钱，何乐而不为？

………………………………

清晨，迎着第一缕朝阳，沉睡了一整夜的长安城彻底“复苏”，行人商贾、贩夫走卒，行走在各个坊道间，开始了新一天的生计奔波。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这时，朱雀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一支钢铁洪流。

没错，就是钢铁洪流。

那是一队身披黑色重甲、后背细长马槊的骑兵，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都穿着一身银色锃亮的马铠，无论是人还是战马，全都武装到了牙齿。

这是一支仿佛来自于地狱深处的重骑兵军团，他们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眸露在外面，其余部位全都包裹在黑色的铠甲中，更令人惊恐的是，这一支骑兵虽然看上去足足有上千人，但他们行走在朱雀大街上，百姓们却只能听到一匹战马的马蹄声！

整个骑兵方阵整齐划一，无论是横看，还是竖看，亦或者是斜着看，都是一条条笔直的直线！

这是什么神仙军队？

大唐的百姓们何曾见过这等军容的军队？

街道上所有百姓都不自觉地退至路两边，并默默地注视着这支神秘的钢铁洪流，一个个地纷纷噤声，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这些骑兵们并没有刻意释放身上的杀气，也没有故意流露出凶恶的眼神，但街道两边的百姓们仍旧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的战栗！

要不是这里是大唐的都城长安，不可能会有别国的军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城内，百姓们在见到这支钢铁骑兵后的第一反应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恐怕会四散而逃。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并未见过装备如此精良、训练如此有素的唐军！

“咝~！这是哪支军队？我怎么从未见过？是咱大唐的军队吗？”

等待这支钢铁重骑兵走开很远之后，街道两边的百姓们这才忍不住出声惊叹、议论起来。

“肯定是咱大唐的军队，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是长安城，别国的军队能出现在这里吗？”

“可是……穿戴这种制式兵甲的军队俺之前从未见过啊！难道是玄甲军？”

由于这支钢铁重骑兵并没有携带军旗，百姓们也不知道这支军队来自于京城哪一营卫，不由纷纷猜测了起来，很快就有人联想到了玄甲军，毕竟大唐战力最强的重骑兵就是玄甲军。但随即，又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玄甲军虽然也是重骑兵，但就俺了解，玄甲军的铠甲制式也不是这样的啊！而且就刚刚那支骑兵的军容整齐程度，可是远远胜过玄甲军！”

“对啊！之前咱又不是没见过玄甲军，玄甲军虽说是大唐精锐，但比起刚刚那支重骑兵来说，还是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