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源笑回:“威哥,这样的手术在之前的单位较为少见,一般即便是急诊偶尔遇到,也不会收住进病房。”
腓骨骨折克氏针内固定术,属于是最简单的骨折手术之一,可能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同济医院才会常见,现在基本不会出现在病房里浪费病床资源。
虽然龙源讲解的是事实,主要讲究的是大家都没这样做。
可其实与罗威的问题有些答非所问,因此更具有杀伤力。
因此就连卢俊银都插了一嘴说:“龙老师他们所在单位大咖云集,罕见的病种也能做得挺好,这才正常,对吧罗医生。”
努力地给罗威做着心理建设。
龙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回答的是做得少,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做,而罗威强调的则是做得好。
听懂后,龙源就快速转移话题:“威哥,卢主任,就目前这术后的C臂透视结果,小吴做的应该还是蛮不错的,对吧?”
龙源这回克制了自己的语气,并非卖弄,而是给大家面子下台,一起来评估手术的质量。
卢俊银则只能继续点头,开了个玩笑:“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但如果可以稍微放慢点速度,就更好了。”
“我这人老了,心脏的承受能力也有限,实在经不起折腾啊。”
结果虽好,可过程仍然让卢俊银胆颤心惊。
董春虽然知道卢俊银这话是对他解释的,可董春仍然此刻是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卢俊银身上,仿佛卢俊银是一块宝物或者是一個大美女,等会儿手术结束后说不得又要和他再掰扯掰扯。
毕竟这一回,卢俊银坑的可不是他一个男人,男人被坑,那是取长补短,虽辛苦但也有快感。
你给女孩子挖个坑,那人家能有爽感?
这一点,从覃红副主任与唐玥玮两个人都一言不发了,董春就看得出来,这两个‘娘们儿’估计生气了。
可不嘛,人家刚当着自己的面说两个人打算搞什么精准麻醉,可以严格地根据手术术者的操作水平,控制麻醉时间和手术时间,结果你就啪啪啪的。
不是配合她们鼓掌,
却是打别人脸……
覃红先没说话,
只偶尔往唐玥玮的方向扫了几眼,发现唐玥玮的目光中竟然没有失落之色,反而充满了一种难言的异彩和光芒后。
覃红舒了一口气,她就怕唐玥玮这样的天之骄女,突然被打脸之后,产生内心的抵抗情绪,但目前来看,貌似唐玥玮更多的是正能量的不服求战心理,这就是好事。
“唐医生,董医生,照片完了,我们差不多也可以进去结束麻醉了。”
“还是你们镇医院工作比较清闲哈。”
“后续并不需要再作更改了吧,卢主任?”覃红一边把话题回归到工作里,一边再次和卢俊银确定,比较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上级表态。
卢俊银赶紧掠过了董春的眼神:“不需要了,辛苦你了,覃主任。”
紧接着,卢俊银便又对龙源说:“龙老师,辛苦你和威哥再进手术室帮下忙,人有三急,我这边去上个厕所。”
卢俊银这种表现,在郭黎巷和钟雨生二人看来是见怪不怪了。
可听到卢俊银这话,本已经跟着覃红再走进了手术间的董春,突然说:“覃主任,我也先去方便一下。”
说完就离开了手术室,心里暗想,卢俊银,你还以为我们麻醉科就我一个人吗?你还能跑得掉?
重新进到了手术室后的覃红,看到本院的外科主任和董春都竟然玩起了消失术,也知道两个人去掰扯什么了,语气真挚:“这里的工作氛围真好。”
眼神中充满了羡慕的色彩。
外科和麻醉科是平行科室,在地级市医院的民大医院,那都是相互催命的鬼,怎么可能有那么深厚的交集,都恨不得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对方的科室里去。
而来这里的第一天,董春就详细地与自己和唐玥玮解释麻醉时间可能需要延长,最大程度配合外科工作。
这是在忙碌的三甲医院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大家都很忙,只想早点下班。
正好这会儿,吴邪已经是把克氏针的尾端剪断,且把克氏针的尾端用持针器折叠成了弧形,把比较锋利的尖端给收了起来。
然后一边用纱布勉强遮盖住微不可查的伤口,一边笑着解释:“覃主任,董医生和卢主任都是为了我,才起了战火的。让您见笑了,我得给你们道个歉。”
说着站在手术台的吴邪微微颔首。
算是一个玩笑把这样的玩闹就给揭开。
董春虽然离开,但是撤销椎管内持续麻醉的操作,不管是于覃红还是唐玥玮,都是最最最基本的基本功,因此两人很配合地把椎管内麻醉给撤掉了。
吴邪这边也正好完成了石膏的外固定术。
手术做完,掀开了大单的时候,众人就都看到,病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在那里瑟瑟发抖着,眼睛格外委屈地眨巴眨巴。
他就是本地人,问吴邪:“小蟹啊,你确定你是给你叔做了一台手术,而不是和你叔开了个玩笑吗?”
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其实还有担心,吴邪虽然说在镇里面的风评不错,卢主任他们都说吴邪技术好,可以拿得下来这台手术,而且吴邪就是本镇的人,从小就成绩好,是大家都喜爱的对象。
可毕竟年轻,年轻的医生的医术总归是不那么受人信任的。
这就算了,可你就算技术好,我打麻醉打了将近十分钟,然后我都还不知道手术是否开始的时候,三分钟的时间,你告诉我手术快结束了,你就说我慌不慌?
正常人,抽一根烟三分钟也抽不完啊……
(注解:椎管内麻醉后,不精确的麻醉会麻醉掉触觉,因此患者在麻醉后感觉不到触碰,会认为术者任何操作都没做,请各位书友悉知,具体的原理比较复杂,在此不作详细解释,后续会应用至治疗中,再作详细的原理介绍。)
虽然说后面打石膏和拔麻醉的管子浪费了一定的时间,也就是七八分钟,他就经历了被手术室的麻醉大单遮挡视线和重新恢复视线这一幕。
“叔,这里面,估计我是最不敢和你开玩笑的了呀。”
“你想啊,卢主任比你大,何灵大哥与你同龄,就我们三个年轻的娃子是你的晚辈,和你开玩笑被你打了都算白打,估计我爸妈都会加入到混合三打一。是吧?”
“跑都跑不掉。”吴邪先没正式地回,而是用最接地气的方式开了个玩笑。
吴邪能往哪里跑嘛,跑得了吴邪还能连吴国楠以及向梅,还有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跑掉?
“呼!”这话果然让中年男子舒了一口气。
“话糙理不糙。”
“叔信你。”
龙源则是觉得这么解释不妥当,便道:“大哥,别紧张啊,这一台手术,我是,卢主任还有人民医院的罗医生,我们三个一同在旁见证的。”
“你的术式简单,有照片为证,手术效果很好。”
“手术速度快慢你不必计较,这是我们医生该做的事情。只要质量好,你管别人是多少时间做出来的呢?对吧?”
“如果我们在手术开始之前问你是要做快一点,还是做慢一点,做得轻一点还是重一点,你才要慌呢。”
“呵呵呵呵……”
中年男子陪笑,一脸真诚:“我这不外行么,从来没动过手术,骨折在我们这里就算是大事儿了。”
“你是不晓得啊,之前的术前谈话之后啊,我把我上学的儿子都叫了回来。”
中年男子的话让所有人都看向了郭黎巷,心里暗说,这小伙子可以啊,术前谈话能够把腓骨骨折谈到一个中年人把小孩子叫来。
操作结束,吴邪与郭黎巷二人主动推着病床把患者送出手术室,再送回病房。
这一路,唐玥玮就是简单地做一个麻醉科的工具人,一句话都没说,与家属解释的时候,全部都是吴邪在和家属们交涉和沟通,并解释和交代手术后的注意事项。
把病人过到了病床上后,唐玥玮就默默地推着转运床离开,再回到了手术室。
……
手术全部都结束了,所以吴邪和郭黎巷二人就不必着急回手术室了啊,只是在回办公室开医嘱的路上,郭黎巷才后知后觉问:“蟹哥,莪是不是不该帮忙推床的啊?”
吴邪偏头看向他:“没有该不该的事情。愿意帮忙做事是好事。”
“工作的时候,不要集中精力于工作之外的那些细节问题。”
“但玥玮姐看你的眼神不一样。”郭黎巷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啊。
“那我长得帅不行吗?”吴邪开了个玩笑。
坐下之后就开始写手术记录,这一台手术的全称应该是腓骨骨折闭合复位克氏针内固定术,属于是介于一级手术和二级手术之间的术式。
闭合复位是一级,但是腓骨骨折的治疗是二级,所以可以比作一级手术来对待,吴邪可以把自己写作术者,把卢俊银和龙源写作助手。
操作是自己做的,自然手术记录也要自己来写。
但病人归郭黎巷管,吴邪就交待说:“这个腓骨骨折的,头孢呋辛术后就再用一次就可以了,明天停掉所有的静脉用药,改口服镇痛吧。”
“好的,蟹哥,我知道了。”
郭黎巷然后又问:“蟹哥,这个骨折的手法复位?”
“先把你正在学的关节脱位的手法复位系统化,再来学骨折的手法复位,两者的学习原则一致,但你先在关节脱位上面入门。”
“雨生哥对关节脱位的手法复位不怎么感兴趣,你可以多学一点。”
钟雨生更加偏向于普外科的手术,因此吴邪希望郭黎巷可以把骨科相关的东西顶起来,这也是比较好的一件事。
……
等吴邪把手术记录书写完后,再回到手术室里面的时候,卢俊银和龙源等人都不在了,只有唐玥玮一起帮忙着范青青等人收拾手术室。
范青青和陈晨三人还在聊天,聊天的主要内容是护肤相关。
范青青在看到吴邪回来后,就玩笑着说:“喏,陈晨姐,有人要把我们的老师拐走了啦?”
听到这话唐玥玮的耳根稍微红了一下,但仍然大大方方地解释说:“青青姐,晨姐,晚上的时候你们来我宿舍,可以先试一下我的面膜,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买呗?”
“最近那个代购在搞自己的面膜节,还是很实惠的,是平时的六折。”
陈晨打了范青青一下:“青青,注意些。”
女孩子面皮儿薄,唐玥玮都做到这份上了,还要取笑的话,就过分了。
不过吴邪还是很懂事地帮忙把手术室都清理得差不多了,才把唐玥玮给领走。
吴邪抱着手机,看到了卢俊银以及龙源的回复就说:“覃红老师已经和卢主任、陈院长他们一起去吃饭了,但貌似没有我们的份儿。”
唐玥玮稍微有点拘谨,好像自己现在的行为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对一个女孩子而言,是不是这样太过于主动也不好,就不该等吴邪的。
“老同学,你可以啊,藏得这么深。”
“你也没说你现在的技术蛮厉害啊?”唐玥玮开始阴阳怪气问。
其实有点小情绪,你有这样的基本功,你不去州医院里待着干嘛呢?为什么要在这里窝着呢?
“哪里有什么藏不藏的,这些手法复位,都是我来了这边之后,跟着一位老中医学的,他给了我一些笔记,你以为我是从同济带过来的啊?”吴邪目光真诚地摇了摇头。
“我规培证都还没有,处处受限。”
“我们在手术室外面集合吧,现在覃红主任他们应该是在谈事情,时间也还早。你要不来我家里坐一会儿,等着吃午饭?”
“或者我们沿河走一圈也可以。”吴邪给了唐玥玮好几种选择。
“就随便走走吧。”唐玥玮赶紧说,吴邪相当于只给了她一个选项。
……
十一月的天气略带凉意,河风扑面,让穿着一件长白绒呢子衣的唐玥玮扣起来三颗大纽扣。
“有点冷吗?要不我们回去吧?今天可能不太适合在河边走。”吴邪仍然一套卫衣,他的日常就是衬衣、卫衣、短袖,毛衣四套更换,外加羽绒服,颇为单调。
不过吴邪的温度阈值的变化很高,肯定比女孩子更加驽钝些。
唐玥玮摇头:“还好,出了点汗,怕吹风感冒了。”
“你刚刚问的问题是你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唐玥玮微微偏头,觉得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很是别扭。
明明吴邪是他自己,反倒是过来问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是想了解一下,不然会稍微有一种,生命中少活了几年的感觉。”吴邪玩笑说。
唐玥玮抿了抿嘴,一边继续往前走,稍微有点俏皮、放松地成大跨步,一边说:“其实我也不好说,我们本科期间是在不同的学校实习,很少见面。”
“研一的时候呀,你应该算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吧,我以前在手术室里,在非段教授组的手术日,研究生一辈给你送了一个‘小霸王’的称号。”
唐玥玮这么回忆着,也是觉得略有唏嘘。
那时候的吴邪是真的蛮有魅力的,而且自己所能够看到的魅力视野,比别人更加宽广。
在别人的视野里,吴邪只是天赋好,学习手术更加快,根本不够彻底地了解吴邪的日常。
其实吴邪在某个方面又是个憨憨。
恐怕没人知道,吴邪的手术虽然做得很好,但是在生活方面,却也是把手术中的那严谨一套给带了进来。
唐玥玮记得,吴邪有时候在缝合扣子的时候,必须要打外科三迭结,说这样更加严谨。
就包括系鞋带,也是以双手打一个标准的外科结。
并且,可能几乎没有人知道,吴邪还有一个比较害怕的本能恐惧,那就是拿枝条状的东西在吴邪面前晃悠的时候,他会本能地回避。然后伸手去抓。
那时候吴邪还没告诉过唐玥玮真正的原因,可现在唐玥玮猜测出来了,恐怕是吴邪小时后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对那种树上的枝丫状的物体具有恐惧感,或者有一种本能的求生欲。
“小霸王?我怎么听起来,不太好啊?”吴邪下意识地联系到了他记忆中,自己的老师庇护自己的那一套,被其他人诟病。
说是段宏教授太过于偏心。
“这个小霸王和你后来理解的那个小霸王是不一样的啊,那时候的你是真的蛮优秀的啊,硕士一年级的第三个月,拿到了二级手术的授权。”
“研一下学期的二月份拿到了三级手术的授权,与主治的权限差不多等平,虽然不能开展很多的三级手术,可你能做的手术。”
“你都可以做得比较好,有特别小的一部分,你比你师兄还做得好,你就很开心。”
“但你的师兄会经常出其不意地让你失望,他是在逗你玩,他就是想要让你觉得可以超过他了,但是又突然一下子把你打回原形。”
“所以在你不在手术室的时候,段教授又和龙源医生说你是个憨憨。”唐玥玮细细地说着,带着略微回忆的神色。
吴邪闻言笑了笑,有点自信地说:“龙师兄还是这样的人啊,现在就看不出来了。”
“我之前之所以不想去州医院,是因为州医院是地级市医院,就连县医院的林主任都不会给你机会从头学起,地级市的三甲医院怎么可能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呢?”
“在我毕业的时候,我能够勉强理解的就是我们骨科常见的病种病历书写,在基础医学知识方面,我才学到了生理生化,病理稍微看了一点点,所以我在临床,就只知道大概什么检查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