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面临毁灭危机。
长孙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是在秋狩局上,当时的他还不明白到底是何种危机令国师想出那样“丧心病狂”的救世计划。
但经历了这么多后,长孙心中已经有了推测。
正如唐世平所说,大陆终有一天会被冥海吞噬,到那时可还有百姓的立足之地?
这个推测也解释了为何先生要枯坐大陆南端,或许他要做的就是当大陆的“放哨人”。
或许,这其中还蕴含着当年拓跋无忌欲要打开始乱之狱的秘密……
“于是,你们就打算用数以百万计的平民铺路,为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武者、统治者、强权者在末世中寻求出路?”
“但这些平民百姓的命呢?他们的牺牲可有意义?还是说只是成为了你们汲取的养分?正如那些开成区莫名失踪的百姓!”
尽管长孙在大陆生活了这么多年,也经历了这么多,但他依旧不能接受唐世平这种将生命视为草芥的行为。
哪怕它**了“救世”这层华丽的外衣。
相比于此刻长孙带着情绪的质问,唐世平表现得出奇的冷静。
他甚至对于发出这番“控诉”的长孙产生了一丝兴趣。
“你很奇怪,像你这种人,吾一生只遇见过两个……”
“但巧的是都是在此处遇见的。”
长孙一愣,他知道,唐世平说的另一个人正是当年秋狩局上的旺财。
准确来说,那也是长孙,所以唐世平会有熟悉的感觉不奇怪。
唐世平接着说道:“你们口中都在说百姓,为生民立命等等,这套说辞很新颖,当年也十分吸引我。”
“但是后来,我陷入了迷茫……”
“你们口中的百姓是谁?生民又是谁?”
长孙愣住了,他之所以会产生这样“新颖”的想法,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为他穿越而来,这套理论和思想早已根植于他的脑海。
而唐世平和整个大陆所建立的那套固有的阶级制度,在穿越者长孙看来就是封建的、落后的。
但长孙其实并没有想过,这里的“百姓”到底是谁?
唐世平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或许你会说,百姓那不就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们。那既然如此,‘为生民立命’里,为什么不能有那些站在大陆顶端的武者呢?”
上一个问题长孙还未回答上来,这个问题,长孙发现了其中致命漏洞,正想以此反驳,但唐世平又开口了。
“你或许又会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武者已然享有了大把大把的资源,那他们理应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守护大陆……”
对啊,这正是长孙想要反驳的。
“但是……”
“武者的责任是什么?是保住现有的大陆么?”
“历史告诉我们,即使锁住了始乱之狱,九州大陆依旧难逃被冥海吞噬的后果。那这个时候还守住大陆有用么?没有,武者的责任理应是延续人族的火种!”
长孙张张口,但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如今的大陆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但其实危机一直都在……”
“南域南端若是没有先生守护,难保冥海中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冲上南域大陆;再看南域北段,离王带领的北冥军,日日防备魔兽入侵。但北冥军颓势已现,而且还有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摆在眼前……”
“离王老去,何人掌管北冥军?”
“如今大家依然将魔兽视作是未开化之低劣生灵,但不要忘了,当年龙族统治大陆时,也是这般小瞧我们人族的!”
“人族已然走到历史的悬崖边,不论是恶念选择了灵兽,还是灵兽选择了恶念,但与恶念的融合将令它们拥有统治大陆的能力!”
“身为人族个体,你可以质疑恶变后的人还怎能称作是人,但从人族这个整体来看,或许接受恶念才是走出困境的唯一出路!”
尽管长孙内心不愿承认,但理智告诉他,唐世平说的这条路虽然残酷,但或许可行。
“正如那繁华的帝都城,它的盛景非一人所为,而是城内生活的所有人创造。”
“在这创造繁华的过程中,人人分工明确。哪怕是吾只想做一个凡夫俗子,但也绝对不可,因为吾乃是皇朝太子!”
“抵抗这场灾难同样如此,需要的是上下合力,而非一人的牺牲。”
“吾会牺牲所有能够牺牲的一切,包括吾自己,只为保住人族的火种!”
这一刻唐世平在长孙心中是真正的皇朝太子。
但下一刻唐世平却又像是脱去了太子的外衣,成为了一个实实在在、有七情六欲的人。
“你认为我疯了,其实我很清醒。开成区的平民定会诅咒我下地狱,滔天的民愤会将我烧得灰飞烟灭……”
“但正如我从布下今天这场局的那刻便已接受另一个结局。”
“我也会成为另一场局的棋子。”
“这是我的使命……”
这一刻,长孙似乎看到了唐世平真实的内心,这确实是一个道心坚定的男人。
他并非嗜杀的恶魔,而是真正的谋士。
以身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