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宏放蹙着眉头,说:“那此战便是一场鏖战,须得打上多日才可见分晓。”
“大人,昂沁虽将如意算盘拨的震天响,但……”江百川走近指着地图中的“洞牙湾”,“前些日我与山统领便是从此地辗转而出,洞牙湾有一条羊肠小道,三人骑行尚有余地,从这里出。”他手指沿着地图划过一个弯,“可穿到回音谷后方,如若迦拿人知道这条小道,外寇大军恐背腹受敌。”
梁封侯目光微凝,问:“沉沙营撤退时可有人被俘虏?”
叶宏放闻声便猜出梁封侯心中所想,他说:“即便沉沙营有人被俘,那定然也不会将此等机密泄露出去,大人尽可放心。”
梁封侯转眼看向叶宏放,语重心长地说:“人心隔肚皮,这大漠里尽是群狼环伺,毒蝎猛兽。毒蛇断首尚可留有一口致命毒液,见物便咬甭管善恶,更何况为了活下去,杯弓蛇影的人呢?”
众人闻言皆是颔首默然无言,叶宏放沉默片刻抬起头说:“但愿无这等卑躬屈膝的阴险小人吧。”
梁封侯转眸望向回音谷的方向,天空的沙雨犹如从天河倾斜而下,狂风呼呼作鸣,一眼望去只隐约看到稍纵即逝的冷芒。
那是弯刀反射的暗光。
梁封侯望了许久,忽地旋身转回来。
沙丘的风沙滚动如浪,已然埋没了山一程尸体的双腿,盔甲上还盖着马革。他闭目抱着刀,死时还带着笑。
“把他埋了吧。”梁封侯语调平静,他长吸了口气似在稳定情绪,“这沙里都是英魂。”
他翻身上马,战马交叠踩踏着沙地,随着缰绳拍打,马儿一声长嘶。
“驾!”
啪!
皮鞭抽在崔引弓的背上,他灰头土脸被抽的惨叫一声。
“是不是这里?”迦拿人指着前方经年累月堆积的沙墙,“你们是不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崔引弓抖动因缺水裂开的嘴唇:“是、是,从这里进去,在往右转几个弯就能出洞牙湾。”
啪!
皮鞭再度抽下,崔引弓疼地龇牙咧嘴。
那迦拿人阴狠地说:“如果走进去迷了路,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不敢!”崔引弓吓地跪在沙地里磕头,“沉沙营信报记载的地方的的确确就是这里,不然我怎么可能从回音谷这么大的一个峡谷突然出现在右庭遗址?大人,呜呜,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呀!”
他哭了,大腿的裤子湿漉漉地滴答着水滴,他吓尿了裤子,双腿跪伏在地上颤抖不止。
迦拿人用
鄙夷地眼神看他,随即烦躁地高抬皮鞭狠狠一抽!
啪!
崔引弓疼地直起身躺倒在沙地里,口中哭喊着:“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都说出来了呀!”
“一个男人怎么会像你这样懦弱?”迦拿人走上前扯住他的衣领,“甘愿出卖自己的同胞,换取活下去的权力?”
“呜,我、我怕死。”崔引弓眼泪鼻涕齐流,他胆怯地握住那近在眼前的皮鞭,“求求你,我甘愿做你的奴隶,只要不杀我。”他哽咽地抽泣,“我愿意为你效劳,主人。”
迦拿人闻声环视左右大笑,他大笑着喊:“你们听到了吗,他叫我主人。一个忠诚的奴隶,屈服在他们自己的皮鞭下!”
那象征痛苦的皮鞭被抽出高举起来,四周的迦拿人大笑不止。崔引弓望着那悬在阴沉乌云之下的皮鞭,满是老茧的双手颤抖不已,他闭上双眼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现在起来!”迦拿人皮鞭在空中打响,“带我们穿过洞牙湾,绕到回音谷的后面!”
崔引弓踉跄地站了起来,他浑浑噩噩地拖动着双腿,随着皮鞭打响,他浑身颤栗地加紧脚步,带着迦拿人进了羊肠小道。
小道里昏暗无光,暗哑的沙粒落在他的脸颊上,眼泪混着颗粒的痛,皮鞭在身后每响一下,他便躬身颤栗,腰愈发地底,脚步愈发的快。
哭泣成了他唯一的挣扎,他在驰援沉沙营的路上遭遇迦拿人的队伍,全军覆灭。
他原本也应该死在那沙子里,但想起在崇都纸醉金迷的日子,他舍不下。所以在那柄短剑从双眼间高高举起,寒冷的芒遮蔽视线的那一刻。
他松开了钢刀,仰视着跪在了沙地里。
马匹的缰绳成了束缚双手的镣铐,骤响的鞭子成了驱使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还需要我。”崔引弓安慰自己,声音静若蚊吟,“他们还需要我带着队伍去大漠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