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学林胸腔中传来低沉的苦笑,那苦笑中带着不甘、后悔、怨恨。
“你现在很得意吧?是不是很痛快?”
这种日子哪里是黄道吉日嘛!
他还怨,怨老天爷的不公。
他心苦无法诉之于口。
匕首剑刃堪堪停在傅学林的皮肤上。
晚了。
傅学林眼底划过一丝光,随后湮灭在黑暗中。
他还不能回大榕树村,这样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跌在地上一直没有起的傅学林吃痛的想要起来,却找不到着力点,只能来回反复折腾。
“相公,相公,你不能抛下我们,不能……”范氏哽咽地说出口,面上已经泪流不止。
“堂,不,傅大人,相公他好歹是你的血亲,求您放过他吧!”
傅学林感觉到匕首靠近的那一刻,整个人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整个人僵直不能动。
前面铺垫了这么多,最后一句话才是她真正要说的。
不甘是不甘他经过十年寒窗最后还落到了如此地步。
范氏当然也知道,她双膝跪地朝着傅渊之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是范氏的天地,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在范氏的眼中放大。
范氏把傅学林的手附在自己的肚子上,“这里,我有了。相公,答应妾身不要继续了好不好……”
傅学林知道自己这会儿起不来,也不愿意再动弹。
傅学林还没回过神就被一个柔软温暖的双手抱住。
怨恨是怨恨他不念亲情,爹娘的死、妹妹之死都同他有直接关系!
从此,他孤家寡人。
范氏抓住这一丝波动连忙又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们归耕田园,我出身……,身边从来都是不缺下人,一朝变成平头百姓,靠着耕种养活自己。平日里,不说能帮相公,能控制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怨为什么傅渊之身边会出现宋家姐弟!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俩走的都是同一条路,偏偏仕途走向却是两个极端。
傅学林如何能瞒得过范氏这个枕边人。
傅渊之从月色踏入灯火之下,手心手背的伤口又在布带上染红了一圈。
而他不能怪她,她在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傅渊之不会放过他的。
傅渊之抬手,手中的刀刃刚要落下,一道仿佛能撕破黑夜的女声由远及近传来,那声音中蕴含着惊恐以及绝望中带着希望的请求。
傅渊之漠然地看着对方,傅学林同他对视总觉得他能看透自己。
“你别嫌我啰嗦,正是因为他这几年一直这么做,相公已经不是从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了,他的力气很大,他要是真的想要你的命,这匕首不会只刺穿你的手掌。”
傅渊之捡起地上那把带血的匕首,然后在傅学林跟前蹲下。
一个直至落到在村里求生的地步也一直小心翼翼维护自己脸面的妻子,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逼得她抛开一切,不管不顾了。
他正因为感受到了她的迫切,他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哪怕没脸没皮,没了他读书人的傲气,没了他身为男子的尊严。
唉,想打很多字,突然觉得有些无处下手……
现在越来越相信,一个人的命运,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