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天进了大狱,荆宅原本应该由他的夫人理事。可据说他的夫人是个憨厚老实之人,一听说老爷出事了,就一直在嘤嘤哭泣,手足无措,根本就理不了任何事务。
所以,府中一切事务,都暂交给了林管家打理。
偏厅内,宁申二人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想要面见荆少爷,五十来岁的林管家一口拒绝,一再强调,“东家说过,任何事情都不能去打扰小少爷。”
宁何苦正欲抬出官府的名头之时,门外传来一声清越的声音:“二位要见我做什么?”
来人身材高瘦,面容清秀,苍白文弱,且彬彬有礼,同荆楚天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自然便是荆楚天唯一的儿子——荆南华了。
他进得屋来,便温声吩咐:“来者是客,两位请坐吧。来人,上茶。”
南华小少爷虽然文弱,但气场十足,礼数周全。宁何苦在心中叹了句:“有钱人家的孩子,底气就是足啊!”
小少爷先礼后兵后,直面宁申二人,“请问二位可是官差?”
宁何苦微微点头,实话实说:“算是半个吧。事情是这样子的,不久前在下发现了关于莲塘村的阴谋,以及其后一连串事情的真相,都与你父亲有关。而就在不久前,你父亲还主动揽下了所有的罪行。”
小少爷:“……”
此前,林管家已经告知了他所有事情,他还正在想,设计引父亲上钩和报官之人究竟是谁?
是父亲的仇人,商场对手,又或是奉命暗查的官府捕手。
不曾想,这人竟主动送上门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一切。
而且,他还只承认是半个官府中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宁何苦知他在琢磨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便索性直接道:“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父亲之事。”
“……”小少爷沉默了一会儿,沉重道:“我父亲他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相信,他如此这般,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谁说不是呢!”
宁何苦脱口而出的回答倒让小少爷愣了愣神。他显然没料到,来人竟然还会帮着父亲说话。
宁何苦便趁热打铁,“所以,小少爷就不想知道,你父亲为何要一力揽下所有的罪行吗?”
“……我……”
小少爷想说又不敢轻易置评的神情,被宁何苦看在眼里,自然得加把柴火扇扇风咯。
他道:“若我告诉你,他是被人利用,更是为了保护你才这么做的,你相信吗?”
小少爷的脸色乍然就凝固住了,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我自然知道,父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也什么都不准我理,还将我整日关在府里,我我,我实在不知道,他竟铸下如此大错。”
宁何苦盯着他,直言不讳:“所以,你也知道你自己有病,对吗?”
旁边的林管家立时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宁何苦,“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管家,你不用这样,我早就知道了,在八岁那年就知道了。”小少爷立时冷静地打断了管家的话,管家心疼又震惊地站在原地,老泪纵横。
八岁到十五岁,整整七年,他却从未对人提起过只言片语。
“……”
这心思!可非比寻常!
宁申二人也大为震惊,申无谓忍不住道:“你知道你生的是什么病吗?”
小少爷清秀的眉毛微微纠着,“不知道。但我记得在八岁那年,不小心磕碰到膝盖,然后就一个小小的伤口却一直流血不止,父亲吓坏了,请了好多郎中来,最后才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从那以后,父亲就不再让我出门,身边也永远跟着四个高大的随从,我便渐渐依稀明白了一些。”
一旁的老管家一直在老泪纵横,哭得稀里哗啦,颤声道:“我的小少爷啊……”
小少爷柔弱地笑了笑继续,“再后来,我见到父亲也是深居简出,身边也是永远跟着四个大汉,走路比从前还慢,说话做事比从前还小心,我便又明白了一些。虽然,我不知道我们父子俩生的是什么病,但我知道父亲瞒着我,瞒着所有人,定然是有很重要的原因。
所以,我便效仿父亲的做法,从来不提也不打听,只默默地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受伤流血,且万事皆听从父亲的安排。”
一旁的老管家哭得更凄惨了,心疼到泣不成声:“呜呜呜……”
老管家哭的是悲悲惨惨凄凄戚戚,但小少爷则平静如斯,他柔声劝慰前者:“林伯别哭了,先下去歇着吧。放心,我自有分寸。”
面对这样一位聪慧如斯的小主人,林管家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此时,宁申二人还在十分震惊的对视着。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个文弱少年,竟然从八岁开始,便在心底里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