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往复的街道上,入眼满是单调的灰白色混凝土。
这个位于市中心的街道在装修时完全没有考虑外观的因素,或许是实在难以忍受,有人不知抱着什么念头,在白花花的墙壁上画满血红色的涂鸦。
这些涂鸦看上去像是小孩子的儿童画,但在每一个涂鸦旁都写着一串令人费解的话:
“我们从未死去。”
没人知道这些涂鸦是如何在一个晚上凭空出现的,就像一个潜伏在城市阴暗面的神秘组织出动,在黑夜中工作了一整晚一样,一夜之间,城市到处都染上了奇异的色彩。
就仿佛是刻意为之的一样,出现涂鸦的第二晚,一个消息在城市间流传开来。
“你昨天看新闻了吗?有专家确定在出现人类以前,就已经有另一个史前文明了。”
两名护士在闲暇之余交头接耳地谈论着,“我也看到了,有人说上个文明的生物还没死绝,计划着回来和咱们争地盘呢!”
“啊?都几万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护士胆小,但遇到这种话题,惊悚之余的兴奋劲儿让她们想停都停不下来,“那这么说,这还真和外面的涂鸦有关系啊?”
“那些涂鸦据说是对上个时代的狂热崇拜者留下的!哎,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发展至今也不容易,怎么总有人想着回去呢?”
“还‘我们从未死去’,说得真吓人!”
两个护士聊着,忽然被眼尖的捅了一下,这才忽然看到身旁站着一名人高马大的男人。
“啊!吓我一跳,抱歉抱歉……”护士说道,“您是舟辛易先生吧,我带您去病房……”
一名护士领着舟辛易走后,剩下的小护士才敢问道,“那是谁啊?跟医院很熟?”
“那是舟先生,是个可怜人,”医院的老护士回答了她,“他双亲意外身亡,妹妹又得了重病,全靠研发出的新设备吊着一口气呢。”
医院的走廊不止有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发苦的药剂在闷热的空气中发酵。
护士轻车熟路地带着舟辛易来到重症监护室最深处的那间病房,将当日的检查报告递到他手中。
“舟先生,您妹妹的病情已经很不乐观了,”护士用尽可能不引起公愤的语气说道,“如果不在今日内进行手术,活下去的概率,不到百分之十。”
说着,她将医院的账单拿了出来,“您签个字,今晚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面前的男人麻木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许久,才迟疑地问了句,“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
护士答,“医生说……大概百分之三十。”
她于情不忍,“其实能够进行手术,就已经是依赖院方从光幕里获得的技术了,我们对这项技术尚且不熟悉,所以才比较困难……”
“总之我们会尽所能拯救您妹妹的生命,也请您保重身体。”
他点了下头,表现得很平静,“我知道了,谢谢您。”
等到护士将妹妹的病床推进手术室后,舟辛易一个人在病房里停留了良久。
他的妹妹能活到至今,全仰仗于光幕带来的新技术。
不到两年前,某个小城市的上空突然出现一块显眼的金色光斑,那块光斑在十几分钟内扩大,变为一个蛋壳形状的光学屏障,笼罩住城市大面积土地。
那是一场毫无预兆的自然灾害,光幕隔绝了一切信号,外界没有任何手段阻止灾难的降临,最后当光幕自然散去,被包裹在其中的居民出现了百万以上的伤亡。
那就是光幕的第一次降临,以碾压性的胜利闯入人类的聚集地,没有任何人能够解释光幕的来历,更无法阻止或是预测它的到来。
人类就此一败涂地,为了掩饰他们的无力,官方开始以各种方式封锁有关光幕的消息,试图欺骗人们忘掉一个令其做梦都会吓醒的大家伙。
事情的转机同样是戏剧性的,在持续不断的研究过后,人们猛然发现,光幕留下的大部分资源都能对人类的科研起到绝佳的助力。
秉持着“干不掉就接受它”的态度,光幕一朝大洗白,从人人恐惧的恶魔,成了推动人类科学发展的功臣。
不得不承认,舟辛易的妹妹舟粥,就是依赖这些新技术存活下来的。
他的双亲因一场山体滑坡仓促结束了生命,妹妹又在同一年确诊疾病,正年轻的舟辛易不得不离开警校,辞去热爱的武警工作,投身与病魔的抗争中来。
几年内的养护,他花在医院的钱一共达到了二百六十万。
贷款、劳工、甚至到战乱地区参军,他几乎干过了能够想到的所有工作,用尽各种手段,好在他运气不错,身体又足够硬朗,这才堵上这巨大的窟窿。
时至今日,他已经将人生所有意义献给那位躺在病床上的人。
舟辛易不知自己在病房里独自站了多久,他的表情麻木,心脏却不停歇地激烈跳动着。
他知道自己应该到手术室门口等待最后的结果,但遗憾的是,他太累了。
他累到不愿再直起脊背,不愿亲眼见证自己几年来的最终命运。
终于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舟辛易明知手术不会这么快结束,却还是被这动静吸引全部注意力。
走进门的是一名黑发女人,眼瞳中带着一丝星点般鲜明的墨绿,她肆无忌惮地走进来,大敞开病房的窗户。
舟辛易注意到她的穿着很不一般,身上是一层简单的现代装,腰间却挎着一把白骨长剑,披着件半长不长的皮风衣,将长剑掩盖得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