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比我想象中冷静。”
两人沉默了一瞬。
但这一回的沉默并不是尴尬,而是一种无言的情绪,仿佛陆星平知道赵嵘需要安静,赵嵘也知道陆星平会给他喘气的功夫。
外头已经挂起了黑暗,漫天星辰垂落,夜色自窗外踏着星河而来,引着皎皎月光落下。
屋内灯光绰绰。
赵嵘眸光微敛,复杂过后,一双眸子愈来愈亮。
陆星平走的时候,赵嵘问他:“学长,为什么不管我在哪里,每次回想起我们的假婚礼,都想问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现在这一刻?”
陆星平摆了摆手:“那我哪一次不是回答你——怎么可能?我要真有那个本事,用在这里,也太大材小用了。”
“我只是随心而已。”
“赵嵘,从你来找我履行婚约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会在你不想知道的时候说,也不会故意去做什么。”
想帮赵嵘、觉得赵嵘值得帮的时候,便顺手一帮。
想说乔南期的往事、觉得乔南期需要借他之口时,他便顺口一说。
没那么复杂。
但最终,似乎一切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赵嵘明白了。
他说:“谢谢。替我和他,一起谢谢。”
“如果医院这些事情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
“学长,”赵嵘喊住他,“以前有很多机会,怎么都没告诉我?”
陆星平脚步微顿,“因为南期是个什么苦都喜欢自己咽下去的闷葫芦,他觉得这些不告诉你,你不会有负担,所以没让我们说。”
“那我可能要腆着脸拜托学长一件事——如果不会让学长为难的话,”赵嵘说是这样说,语气不卑不亢,却又带着几分求人的温和,“要是这闷葫芦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学长得和我说说。”
陆星平手已经握在了门把上,闻言,他回过头,笑了一下。
“既然你这么说了,确实有——”
乔南期回到病房的时候,屋里只有赵嵘一人。
房内只亮着病床旁的小夜灯,夜灯调到了最亮的模式,在宽敞的单人病房中洒下暖黄灯光。
那光的一旁,赵嵘正坐在病床上,微微靠着身后的枕头。惨白的病服套在他偏瘦的身体上,略显宽松,格外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他正低头翻着手中的书——那是乔南期前两天买来给他解闷的。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向乔南期,本来因为看书而有些专注的目光闪了闪。
他望着乔南期缓步走进,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波动。那双黑眸幽深如泠泠深泉,清澈,却看不透。
总之不是先前每一天那般有些温和、有些摇摆、又有些故作冷淡的样子。
乔南期走到病床旁坐下,被赵嵘看得久了,却不见赵嵘说话。
他小心翼翼地说:“……赵嵘?”
他以为赵嵘只是出神了。
可赵嵘双眸微凝,目光聚焦,视线笔直地落在乔南期的身上。
夜灯散出的光只是照在床上,照亮着他手中的书,没有多大的范围。乔南期即便坐在病床边沿上,也依然一半的身体埋在阴影中。
他仍然很憔悴。
昏暗的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阴影堆积在他五官的深邃中,衬得他愈发深沉。那张脸天然便带着斯文与郁色,同赵嵘不笑都带着笑意的五官不同,沉肃得让人不敢多看。
可赵嵘看着,下意识便想抬手,碰一碰侧脸、点一点那枚浅痣。
刚一抬手,手臂的伤口便增强了痛感。
他一皱眉,手中动作一停,乔南期便已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受伤的右手轻轻放了下来。
“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星平刚才来过,是他和你说什么你不爱听的话?还是你不想管医院的事情?那交给我来就好了。”
赵嵘没有回答。
乔南期又问:“那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如果……”
他想说赵嵘如果哪里不满意,他可以帮赵嵘出气。
可他现在没有说这句话的立场,只好咽下这句话,“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他总觉得赵嵘现在并不是很开心。
赵嵘却摇了摇头。
他从上到下扫了乔南期一眼,最终目光落在乔南期今天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衬衫领口。
在他们在一起之前,乔南期虽然素色衣服就穿得多,但也并不是变着花样的白色。偶尔也会有深色的衣服。在一起之后,他却根本没穿过其他。
平日里素色的衣服总是会给他添上几分斯文,能稍稍削弱些他的气质,这两天骤然穿上深黑色的衬衫,那股子沉肃冷淡的气息像是被放大了一般,别人要是看上一看,怕是要立刻撇开目光。
可赵嵘却直勾勾地盯了好一会,低声对他说:“如果我不开心,你要干什么?”
乔南期眸光一顿,说出了方才咽下的话:“帮你出气。或者怎么样能让你开心,我都去办。”
“好。”
赵嵘没有拒绝。
他目光从乔南期衬衫的领子处往下,落在了领口上。
他说:“那你把衣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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