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见面时看你保温盒里的饭菜都凉了,我昨天找了一份在奶茶店的工作,昨晚老板给我发了三百幸苦费,就想着给你换一个保温盒,怎么样?喜欢吗?”千鹤一边拧上保温盒一遍解释。他拿在手里的保温盒是白色的,少女总喜欢给他买白色的衬衫,大概是喜欢白色吧?
“嗯。”凉雪深含糊的点头。事实上她并不喜欢白色,甚至有点讨厌,在她昏暗的人生中圣洁的纯白听上去讽刺又好笑,但认真看看眼前的白衣少年,其实白色也没那么讨厌。或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光明与温暖,纯白无瑕。
用过早餐,背上书包凉雪深在少年的目送下出了门融入黑暗,再次一个人走在熟悉的小巷,去日日光临的车站,却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傲与清高,她是有家人的。或许她依旧傲,却不孤独。
千鹤在城南江怀大学附近上班,从城东到城南耗费的时间并不比城北少,以后应该都没办法相送,但凉雪深并不介意。这才应该是生活该有的模样,同一个屋檐下尽管需要互相扶持,但不是腻人的形影不离,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人生的道路,他们相遇交错,可并不平行重合。
往后的日子里生活开始变得很平静。凉雪深三点一线,学校、家里、饭店,千鹤两点一线,奶茶店、家里,安宁的日子似乎已经再也掀不起一丝风浪,但二人都没说什么,生活的宁静让人感觉安稳。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也不过就这样。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今日是周末。
A市本地人有着最古老的习俗,在中元节这天会在路边小区内的小路上烧纸,扯开喉咙嚎啕大哭,咿呀呀的诉说大部分人都听不懂的话。至少作为本地人凉雪深是听不懂的。
凉雪深今日请了假,没去上班。每年的中元节不论是在做什么,她都会放下手头的一切在恒阳小吃街走一趟。她的步伐不急不缓,就像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的亡灵,前来怀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一路上耳边都是哭喊声,没有一点压抑,哭声里的悲伤与头七出殡不相上下,凉雪深有些不能理解这些本地人是如何年年在七月十五演绎的这份悲伤。黄纸在橘黄的火中化为灰烬,黑色的纸灰到处乱飞,A市的天空灰蒙蒙的。凉雪深没有管那黑雪般飘落肩头发尖的纸灰,一步一步沿着小吃街走,直到抵达明江。
听闻明江是她父母的埋骨地,父亲坠江在这里,尸体都未曾捞到,为了母亲与父亲同葬,亲朋好友将她的骨灰撒在了江中。生时母亲跟着父亲吃尽苦头,死后骨洒明江不得入土无法安眠,这是她母亲的命,也是别人给母亲的葬礼。凉雪深静静的矗立在江边,看着滚滚明江水,如果她有一天死了,决计是不会葬在这冰冷的江中,死后还无法安身四处漂泊。
不过葬在A市大江小河的人不少。凉雪深偏头看了一眼蹲在桥边烧纸的那些人。A市的地皮不说是寸土寸金,却也是大多数人买不起的,再加上城市哪里那么多的空地给你做坟地?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将亲人的尸骨火花以后洒入江中。
凉雪深还从来没有在中元节替父母这般哀嚎过,不管悲伤还是喜悦她都做不到那么夸张的演出,她只是喜欢在鬼节这一天一个人来到明江这边,看着远去的江水发一会儿呆。其实在这里哭诉又有什么用?谁知道江水将骨灰冲向了何方,那些亡灵如今又漂泊在哪里?总之不是脚下这一片水域。
莫约半个多小时,清风从江面吹来,凉雪深撩开耳边吹乱的发丝,转身离去。她也不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来明江站这么一会儿的原因,不是祭奠谁缅怀谁,就像仅仅来大桥上吹吹风。哭声依旧呜咽,凉雪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