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兑换,这不乱了套了吗?”
王庭知摇了摇头,他问出的这几个问题,其实关于大明宝钞失败的原因,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最后这个问题。
却至关重要。
因此,王庭知刻意停顿半晌。
等到众臣都朝着他看了过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逐渐蓬勃有力。
王庭知深知,如果刚才的两个问题,是关于铸币权的话。
那么接下来这个问题,将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甚至稍微的触及到了大明财政的根本!
一着不慎,他自己可能就此因为“朝堂乱言”,被砍头也说不定。
但他无惧。
这个试探,必须进行,哪怕现在看起来,动其根本,极其遥远。
且注定如同他刚刚进入京城的时候,会让整座大明乌云密布,稍微一动就是狂风暴雨……
但还是那句话。
这个试探,必须进行。
因此,此时此刻的王庭知,刻意放缓语速,压低声音,字字铿锵有力。
其声音,再度响彻朝堂!
“第三个问题,朝廷征收税收之时,我大明百姓,可否以宝钞缴纳?”
果然!
顿时间。
整个朝堂先是倏然一静。
百官面面相觑,初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宝钞只是朝廷下发,再由百姓缴纳税收上来……你问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群臣忽然一顿,紧接着……
轰!
整座文华殿,骤然响起狂风暴雨!
“好胆!”
“你在问什么?你想问什么?你想干什么?”
“你是何居心!竟然敢问出这三个问题?”
“孽子,你想动乱朝纲?乱我大明?”
“圣上,此獠居心叵测,断然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他的问题耸人听闻,背后答案必定是乱我大明之因,请圣上立刻斩了此獠!”
“朝廷以税粮为根本,他的问题,是假设我大明收宝钞而断税粮?”
“居心叵测!妖言惑众!”
“如此一来,税粮哪里来?税银哪里来?丝绸、盐税、茶叶这些等等的税收,又从何来?”
“此獠所言,就是在乱我大明税收的根本,是在乱我大明的法治,是要置我大明再度陷入动荡不安的乱局!”
能在这文华殿内的,或许在种种方面有各种不足,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笨人!
在王庭知仅仅只是问出了“宝钞为什么会失败”的三个问题后。
群臣俨然已经反应过来。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大明税收的根本!
而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势必就是他真正的目的,对于大明而言,也必定颠覆天地!
他们还真不是反应过度。
因为此刻。
户部尚书夏原吉,已经一脸沉重。
吏部尚书蹇义默然不语。
而其它几位尚书,甚至还有文渊阁(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胡广、杨荣、金幼孜等人,则是一脸肃穆。
太子朱高炽起身,犹如焦躁不安的热锅蚂蚁。
道衍表情肃重,随后看向朱棣,默默地摇了摇头。
朱棣面容沉静,但刚才其微微攥紧的手掌,却已经表现他的内心,颇为不平静。
王庭知看到这里,默默摇头。
自己还是太急了,单就这个“试探”而言,现在也是决然不能提的。
他正准备说话。
却见在他旁边的朱高煦,此刻却是一脸呆滞。
似乎浑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从刚刚王庭知的“前两个”问题反应过来,又和昨夜那梦中人的所说一结合。
还真的让他“灵机一动”,又找到了让众人震惊的“点”。
“尔等这么大的气性做什么?问个问题都不能问了?”
“父皇,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身在军中,儿臣也听下面的将士说过,朝廷派发赏赐,以宝钞糊弄他们。”
“这种情形就如同,军器所分明印发的是,可以兑换武器的凭证。”
“但是等到将士们拿到手里,却发现这玩意还真只能当做一个凭证,无法兑换武器,无法上阵杀敌,只能拿在手里聊表安慰。”
“甚至把这凭证,再拿到军器所想讨个说法,军器所却直接不承认了!”
“真是欺人太甚,这一来二去想找个地方说理都说不成,这玩意不就是个废纸!”
“这不是骗咱大明将士……骗咱大明百姓……”
说到这里,朱高煦忽然感觉气氛不对劲。
他看向四周,发现所有的眼神都如狼似虎。
盯得他脊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