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第一步!”
林长生看向画面之中,当那个身高极高的男子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后,他也不由得自语。
其实当看见王庭知的第一眼。
他又一次想起,还是北宋年间。
那个时候,他刚刚转生成功没几年,就遇到了一个姓王的知县。
“记得……那是在明州鄞(yin)县。”
林长生的思绪陷入回忆。
那是一个性格极其刚强的知县,本来是会试第一,却因为试卷之中的某句话,触怒了当朝官家,降为第四名。
之后便下放地方作通判,任期满了后并未按照朝廷安排的,按照进士的路,成为京官,而是选择前往地方,当一地父母官。
这个地方便是明州鄞县。
他是沈家某个族老,当时只有五十多岁。
转生成功后,他和历代的“自己”一样,选则切断红尘所有联系,就此成为世间散人。
那时,这个年轻人正在发愁治水,他恰巧路过,便提点了几句。却不想这个性格执拗的年轻人,此后便将其以长辈先生对待。
林长生还记得,其实自己并没有说过太多,相比较以后遇到沈家后辈子弟,将大明万历年间才提出“束水攻沙”说给后辈而言。
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没有提供任何帮助!
那个年轻人刚去的时候,鄞县并不算是个好地方。
然而他在自己的任期内,遇见水灾便组织人手兴修水利,灌溉农田,甚至大办教育,办县学,招名士,性格执拗的他甚至甘愿为此放下脸皮,去求当地一个很有名的夫子,来教授学生。
而后世褒贬不一的“青苗法”的雏形,也是在那时候,于鄞县施展。
今年若是条件困难,便可以在官府借贷谷物,来年偿还利益和本金。
或许是因为他亲自在此地当知县。
也或许是鄞县的环境,本来就适合这条法令。
所以他做的非常成功,很快就以“功绩”入得朝堂中枢,并且吸引了很多官员对其赞赏,这些人里面,不乏有留名后世的大人物。
可是。
林长生还记得自己给他说过的话,便是三个字。
“慢慢来!”
变法改制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甚至哪怕成为宰相,只要上面的皇帝意志不够坚定,甚至还没有能联合起来的“利益团体”,就要慢慢来。
他活了太久,见过了很多人。
有许多人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极为肮脏。
也有许多人言行如一,毕生都在求“至善”“忠君”“报国”,然而即使如此,这样的人也会成为你的敌人。
更有太多人,是旁观者,他们只会随风倒。谁胜利谁失败,他们并不在乎。
更重要的是。
华夏族地,地大物博。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法,同理!
天然环境不同,地势不同,山川河流也不同,施政的人也不同,除了基础的大框架,任何细致的法令施行下去,就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隐患”!
他的变法,是为了给大宋富国强兵,出发点是好的。
但过程和一些后患,却也实实在在发生。
后来。
回到汴梁没几年,林长生见到了自己的那个沈家后辈。
也听到了那位当初的知县,如今已经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最后的消息。
起起复复,最后彻底失败……
其实最开始,林长生并不对当时的那位君主,抱有任何希望。
念头不通,心志不坚,犹犹豫豫,左右逢源、拿着帝王心术,去想着什么平衡之道、中庸之术。
君臣既然不能做到“秦孝公”和“商鞅”的君臣之信!
你又凭什么成功?
“但这位皇帝不一样……”
林长生看着画面中,那与当初的那名知县,有三成相似、七成神似的面容。
再度感叹道:
“收回铸币权,这只是第一步,大明财政这座大山,也可以尝试拉一拉了。”
“但愿……这位皇帝真的不一样。”
……
“请陛下收回铸币权!”
伴随着这句铿锵有力的话语响起。
顿时,整座文华殿寂静下来。
朱棣坐在龙椅之上,一双眼睛只是低眉,刚才震撼的情绪,已经被他缓缓平复下去,他俯视着下方那个头极高的男子。
对方在说出刚才那句话时,身上涌现出的坚定,他很少遇见。
记得当初,自己在让“方孝孺”写登基诏书,昭告天下,对方绝然拒绝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
朱棣很讨厌,但同时也很欣赏这样的意志。
实话说。
从心底而言,他当然想收回铸币权,这毋庸置疑!
但现实却不是想象。
眼下。
大明刚刚从靖难之中恢复过来,永乐永乐……他这个皇帝的年号就代表了他所期望的一切。
他要向父皇证明。
当初你选择所谓的“建文”,而放弃了我这个最该继承皇位的你的儿子,就是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