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跟进来的李成知道,一旦用疲敌战法,他就是那领兵的倒霉蛋。
两淮的心腹,已经在围杀金兀术的夜战之中死伤过半。
再战,如何驱使手下的新兵,傻乎乎的冲杀上去,他也是无计可施的。
“闭嘴!
休要扰乱军心,且听岳都统的。”
瞪了李成一眼,杨博张口就是呵斥之言。
李成、董平需要试探的地方太多,不试探清楚,这俩货杨博真是不太敢用。
稍不顺心就纵兵劫掠,一旦事发,杨夫子是要背黑锅的。
目前两人的从属,还在杨夫子的名下,值此关键时刻。
杨博对李成两人,也就执行了高压的政策。
如若反复,可以借岳爷之手除掉,如果老实,就冲这份隐忍,也可以用一下了。
“太尉,李成统制所言,也算老成。
以目前情势,当向朝廷请援各式弩箭,以备开战所需。
军中尚有战马万余,当依太尉之言,组精锐轻骑。”
岳爷的招数,都是杨博之前想过的,但经岳爷之口而出。
就给了杨博信心,既然岳爷有心打造轻骑,那就按照他说的来。
“好,就依岳都统之言。
此战不可预料,岳都统切莫掉以轻心。
咱们有言在先,杨夫子的甲士,你就别打主意了。
杨再兴是有功之臣,一起带他去操练吧。
杨再兴,仔细跟随岳都统,学学如何用兵。
单骑冲杀那一套,不如挥斥万军来的豪气。”
给岳爷、杨再兴安排了任务,杨博挥挥手,就算结束了大帐议事。
挞懒的援兵不来,战事不可预料,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是岳爷的任务。
杨博虽说坐镇大帐,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做些提示还成。
真要装蛋,恐怕挞懒部的援兵,直接就会把他打回原形。
这边杨博在面对不可预料的战事,行在这边也收到了张浚的劄子。
跟韩世忠一样,张浚的劄子,也是不经宰执,先到了赵苟爷的手里。
经历过苗刘兵变之后,赵苟爷分外倚重这些在外的统兵之臣。
无论是韩世忠、刘光世,还是两个张浚,都是经过苗刘兵变验证的可靠之臣。
几人外出带兵的时候,赵苟爷都留了密送劄子的渠道。
只要是这几位密送的劄子,不会经过宰执,而是会第一时间送到赵苟爷的手里。
至于宰执知道与否,无论是赵苟爷还是宰执们,都会当做不知道的。
看着张浚的劄子,赵苟爷的眉头紧皱。
依张浚之言,身在建康的杨博杨少安是留不得的。
甚至于杨时所在的八闽杨家,也是留不得的。
但赵苟爷如今也不是白兮兮的侥幸之君了。
经过一段被臣子左右的日子。
无论是李纲这样的相公,还是已经死去的宦官康履,亦或是苗刘那样带兵的武将。
赵苟爷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有戒备之心。
自家事自己知,自皇子赵旉夭亡,他就知道自己要绝后了。
身前事、身后事,都无所依托的赵苟爷,疑心病越来越大,心理也慢慢有些不健康了。
经历多了,加上多疑,张浚劄子里的想法,赵苟爷反而一下就看明白了。
这是要借自己之手,除去建康的杨少安。
但杨少安除去与否,赵苟爷有自己的考量。
张浚去西北,跟杨少安在建康的性质一样,无非都是保行在的安危。
相对于张浚,目前杨少安的作用更大。
君权想要扩张,江南是必须要安稳的。
若能如韩世忠劄子里所言,杨少安是想毕其功于一役。
一战安定两淮与江南,那以后他在江南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战线延至两淮或是黄河沿岸,江南地界就固若金汤了。
此时若依张浚之言除去杨少安及杨家,于国不利,于己不利。
杨时乃天下大儒,因功而杀,或许会引起不可测之变。
太学生、朝野的大臣、军中骁将,如今还是没有一个稳定平衡的。
一旦再次失衡,恐怕真的会大祸临头。
“官家,执政们要求内引奏事。”
被小宦官惊扰思绪的赵苟爷眉头一皱,康王府所属旧侍,苗刘兵变时被宰杀大半。
江南之地无宦官,剩下的康王府旧属多不堪用。
南渡而来的宦官,又不敢用。
自苗刘兵变,皇子夭亡之后,赵苟爷的性情大变。
一些老人也在疏远之列。
皇子赵旉死于惊扰,擅自开口的小宦官,引发了赵苟爷内心的阴暗。
张浚的劄子,也就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让赵苟爷嫉恨上了带兵之将。
嫉恨萦怀的赵苟爷,心思却格外的清明。
杨少安不畏生死乃忠贞之士。
张浚非是康王旧属,乃是投机之人,一下就印入了赵苟爷心田。
“所谓何事?”
平复心情之后,赵苟爷平静的问着小宦官。
只是心中的杀机难掩,当年也是这样的小宦官踢翻铜炉,致使皇子赵旉惊厥而死。
“执政们未提。”
扫了几眼一问三不知的小宦官,赵苟爷嘴角一勾,露出丝丝笑意之后。
这才起身,让小宦官前面引路,走进温州行在的正堂。
坐上御座,看着一个个执政进入正堂,宰相吕颐浩自然是领班的大臣。
苗刘兵变时,正是吕颐浩与张浚沟通朝野,才有韩世忠、刘光世、张俊的勤王之兵。
想到宰执与武将们之间的关系,赵苟爷的脸上再次浮现淡淡的笑意。
“诸位爱卿,何事需要众多执政内引奏事啊?”
今日不同往日,以往宰执们上殿,多半面和心不和。
可今天的气氛却有些异样,宰执们好像是一体同心了,这让赵苟爷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官家,黄天荡大捷,贼酋金兀术所部,几被全歼!”
开口的宰相吕颐浩,语气多少有些不自信。
但韩世忠的劄子,是跨过枢密院,直接递到政事堂的,以韩世忠的老练,应该不会谎报军情。
只是全歼金兀术所部,有些不可预料,如此大捷,堪比当年的澶渊了。
若是能取来金兀术的头颅,那就是澶渊。
“当真?”
听到吕颐浩的禀报,赵苟爷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有些不自信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