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叶剑道馆。
留着鼠须面色发白的田中仁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喘。他自负,他认为自己是一个严谨的人,做事不拘于小节,却不想前日狠狠栽了跟头,现在他坐立难安。他哪里知道这群该死的山贼胆子那么大,竟敢不顾道义出手,现在他惶恐,因为他的疏忽,八百多同胞被山贼所俘。现在田中心里懊恼,暗骂为什么自己运气这么差,明明前几次撤离侨民都很顺利,偏偏轮到了他,就出现了这种状况?
上杉祁背负着双手,阴沉着脸,时而看向天空,时而看向他身后水墨的行书“小千叶”三字,默不吭声。
但越是这种氛围,田中心里愈发忐忑。
“阁主,田中甘愿以死谢罪。(东瀛语,下同)”
上杉祁依旧没说话。
下一刻,“咻”的一声,刀光一闪,角落陈列的一排长刀,有一柄已然出鞘,飞至上杉祁手里。
“战争要来了。”
“现在军府乃是用人之际。”
“留着你的命,还有作用,你还是想着如何戴罪立功吧。”
“这次,先以指代首。”
话毕,寒光一闪。
田中只觉得大拇指发凉,旋即就是蔓延心田的钻心的疼痛,他一低头,才发现左手血肉模糊,大拇指掉在地上,他不敢吭声,也不敢说话,默默运气,止血。
“是,多谢师兄。”
上杉祁一挥手,田中走了,大厅恢复冷清,上杉祁沉吟了一下,拿出笔墨,写了一封密信,一吹哨子,便有一大雁飞来,落于他左肩之上。
“去吧。”
……
陈词听从了慕容桐的建议,书写了书令,以他驸马爷的身份,起草布告,广纳英杰,召集天下群雄,奔赴广陵,匡扶社稷。
其实,他并没有抱有什么希望,毕竟是那远在京城的父辈的影响力,具体几何,尚且未知,但试一试总是好的。
这一日,陈词去吴王府拜访吴王。
吴王像是老了二十岁,两鬓斑白,再不似去年模样。慕容氏是雄踞吴南地区四百年的贵族王公,四百年前,吴王的祖先曾追随姬无涯征战天下,后姬无涯一统十四州,建立大凉帝国,论功行赏,将吴南地区封赏给了吴王的祖先,延续至今。可以说,吴南地区是慕容氏独有的基业。
那些氏族的裸官,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无牵无挂,爆发了战争,他们想走就走,转移资产,可是吴王不行,他的根在这,他不能走。吴王走了,百年之后,他有何种脸面见列祖列宗?
“世侄,坐。”
“吴王。”
陈词见吴王憔悴的脸庞,叹了口气,他知道吴王面临的困境。
有婢女上茶。
“吴王,我这次来,是想阐述一下我的想法和观点……”
“世侄但说无妨。”
陈词颔首,组织了一下措辞,说道:“吴王,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内部未平,何以平天下?如今东瀛人虎视眈眈,战争随时爆发,吴南这些裸官,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现在却想的是临阵脱逃,依我之见,不如雷厉风行,该抄家的抄家,该处斩的处斩,该革职的革职。大敌当前,当统一战线,为战争做准备。”
吴王苦笑,道理他都懂,可吴南的局势并非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么多年的发展,氏族在军中影响深远,不是表面那么浅显的。
“世侄,你初来乍到,不懂,唉,算下来也是我造的孽。”吴王没有点明是否采纳陈词的建议。
陈词目光灼灼盯着他。
第一,多年的发展,氏族的力量不容小觑,根深蒂固,许多氏族都有子弟在军中任职,甚至有庞大的,一个家族的年轻弟子都在军中,如果动了氏族的蛋糕,他们合纵起来,足以轻易把吴王架空。
这也是为什么吴王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氏族把家产转移却无能为力的原因。
连广陵尚且如此,其余几城几郡呢?那些出现大量吃空饷的现象,就是因为氏族的力量过大,在军中一手遮天。
道理陈词都懂,吴王也懂。
但就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些氏族跑路?
“吴王,你若是软,他们就当你是软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低声下气,若是这样下去,真爆发战争,吴越必败无疑。”
吴王垂头丧气:“依世侄之见,该当如何。”
陈词端起茶杯,笑而不语。
吴王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军中虽被大量氏族子弟操持,但吴王也有不少亲信部队,比如余昌龄、孙良,这二人都是吴王一手提携的亲信。余昌龄是广陵军团总督,是吴南上将军;孙良是金陵军团总督,吴南左将军。放眼吴南地区那么多支军队,那么多将军,谁都可能造反,谁都可能有私心,围堵余昌龄和孙良,这二人是绝对忠心耿耿,赤血丹心。
“末将拜见吴王。”余昌龄走来,他穿黑红色战甲,身高九尺,魁梧壮硕,此刻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让人难以轻视。
吴王爽朗一笑,走上去搀扶他。
余昌龄受宠若惊。
“将军请起。”
余昌龄不明白吴王的转变,直到落座后,他看到了陈词和樊褚,便默默抱拳,算是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