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愿见他。这个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难怪他写信来,气急败坏地骂了我一顿,全无往日的风度,原来是在大兄这里折了面子。这个徐延宗,屁本事没有,却最好那张面子。里子空荡荡,面子怎么撑得起来?”
“肃慎,你真得下定决心了?”唐白羊突然问了一句。
薛敬默然不语,只是把手里的洒金折扇,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
哗哗的声响,仿佛是奔流不息的河水声。
“大兄,你甘心吗?”
“谁会甘心?”唐白羊的目光从深陷的眼窝里射出,炯炯有神。
“别人说我被人排挤到江阴卫来,是因为我母亲是胡女,自己又长得胡人样。其实不然。主要是我们这群人,父辈都是当年跟着三宝太监下西洋的那群人。”
“万里西洋的海路,我们的父辈亲自趟过,熟记于心,原本大有所为。偏偏因为朝廷的风向大变,沿袭海禁举措,我们这些代表朝贡贸易和官方贸易的人,没有了用武之地,日渐颓废。”
“而东南地方富豪们,集资造船,雇勇出海,把民间贸易搞得如火如荼。一边欣欣向荣,一边萎靡不振。一边有钱有人,朝野上下帮着遮掩说话;一边穷途暮路,遭人嫌隙。自然截然不同。我能被挤到江阴卫来,已经是非常运气了。”
薛敬长叹一口气,“正统八年,南直隶、浙江和福建修造的那一百二十艘海船,真是可惜了。听说被地方官员上下其手,以腐朽报废的名义,转卖给民间。福州港里,没剩几艘了。”
唐白羊脸色也不好看,“为了杜绝朝廷把控贸易,这些鸟人真是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朝堂那些阁老部堂们,心里有数却装聋作哑。而皇上又深居宫廷,那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啊!”
说到这里,他盯着薛敬,“这位沂王殿下,真得是异数?”
薛敬递过来一叠信。
“这里面有临清州,我家布店掌柜写来的书信。他与殿下面对面交谈过,说是受益匪浅。这是兖州、淮安、扬州、南京等地,我家商号掌柜写来的书信。”
“有两人有幸再与殿下面对面交谈过。其余人等只是把殿下在当地的言行,想法子打听出来,加以验证后记下来给我。”
唐白羊连忙接过那十几封书信。
越看越激动,到了最后,唐白羊一拍大腿。
“殿下真不是一般人啊!英姿睿略、度量恢廓,神谟庙算、杀伐决断。又懂得访民疾苦,劳来抚循,有太祖太宗遗风啊。”
唐白羊放下书信,慢慢平息自己的情绪。
“此事兹大,需要斟酌。”
“嗯,我已经决定,当面会一会沂王殿下,再做决定。”
“如此甚好。那位徐五爷,还有他的狐朋狗友,胡公子和向公子,如何处置?”
“我给南京镇守府金公公处,写一封密信。”
“嗯,敬哥儿,你与金太监熟悉?”
“苏州、扬州、杭州、南京几处织染局,还有神帛堂,都是我日常打交道最多的几个衙门,他们的内官都归金太监管。”
“我费大力气跟这么多处的内官拉关系,不如花一半的精力结交金公,再略费些精力各处打点,效果还更好。这一次,或许又是讨好的机会。”
唐白羊笑了,“你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