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扶苏看着秦宇,苦笑道:“先生刚才之言,我也曾与父皇说起过。”
“可当时父皇言道,大秦刑徒何止百万,若人人皆可食肉,何以供之?”
“民尚未食肉,何况刑徒乎?”
“若行此事,人心动乱必起,得不偿失。”
秦宇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陛下说的很对,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待遇。”
扶苏闻言,以为秦宇也会如同嬴政那般看待这些刑徒,心中不由有些失落。
然而仅仅片刻,秦宇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些人自成为刑徒以来,最短的也有六年了。”
“整整六年的劳作,早已消磨了他们的身体气力,此时以他们这般孱弱的状态,对大秦根本产生不了威胁。”
“而此刻他们锐气大多已被消磨殆尽,心中唯一剩下的执念,便是对家人的牵挂,以及对大秦的恨意。”
“然这些人之所以会沦为刑徒,无外乎身份低微罢了。”
“不管是六国时期,还是如今大秦一统天下,对于这些平民来说,他们依然只是平民,统治者的变更不会为他们带来任何利益。”
“谁统领天下对他们来说没那么重要,他们在乎的无外乎能不能吃上一口饱饭,穿上一件暖衣,睡上一个好觉,与家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罢了。”
“基于此,我认为他们对大秦的恨并非全是亡国之恨,更多的是多年刑徒生涯的恨,以及对家人思而不得见的恨。”
“如今天下已然一统,六国已经消亡,大秦需要注意的应该是那些六国旧贵族,而不是这些平民。”
“况且他们如今要做的事不同于以往,若继续以之前的刑徒状态行事,对大秦百害而无一利。”
“此时若能给他们一碗肉汤,再给他们一个恢复自由身的希望,承诺他们只要好好劳作,为大秦多多制盐,多多锻炼钢铁,大力修建驰道等等,就免除其刑徒身份,并为其单独造册,建立户籍,赐予其俸禄。”
“如此一来,无疑能灭其恨,收其心。””
“于此,这些人方才能尽心为大秦效力。”
“况且有单独名册户籍在,一旦有人生出二心,也可瞬间掐灭造反的火苗。”
“否则若继续以刑徒待之,看不到任何希望,不管出力与否一辈子都只是刑徒,又有谁会甘心出力?”
“长此以往,只会助长其恨,一旦有火苗冒出,顷刻间便是燎原大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刑徒心中之恨,之怒火,堵不宜疏。”
“不过此举也需小心,大秦刑徒众多,得徐徐图之,目前可先于这片禁区试行,以观其效。”
秦宇说完之后,扶苏整个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当初谏言之时第一次被嬴政拒绝,也曾有过争论。
但却并非如秦宇这般条理清晰的仔细道来,仅仅只是说了一句如今黔首未集,当行仁政。
接下来的就是被嬴政以民尚且未食肉,刑徒何以食肉乎严词驳回。
现在想想,他要是有秦宇这般口才,只怕此事早就做成了。
“一碗肉汤,一个承诺便可灭刑徒之恨,收其心。”
“先生之高见,扶苏钦佩之至。”
“想来若父皇听此言论,必会准先生之言。”
扶苏轻叹一声,拱手向秦宇行了一礼,郑重说道;“先生此番言论,扶苏记下了。”
“先生若无其他事宜,扶苏这便告辞,前往咸阳宫将此事禀明陛下。”
秦宇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有劳公子。”
“还请公子快去快回,宇同那五百刑徒,在此等候公子的肉汤。”
“先生放心,扶苏去去就回。”
说罢,深知此事重要的扶苏便连忙转身离去,没有片刻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