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子伸手想要扶起顾子轩,这个名闻京师的纨绔却是足下生根纹丝不动,老道士叹道“世子,这又是何必呢?”
顾子轩缓缓抬起头,眼中似有泪光划过,他坚定道“我这双腿,跪天跪地跪父母!
但现在的这一跪,我并不觉得屈辱或者不甘。
我家老头子虽然荒唐一生风流半辈子,可从未做过欺男霸女恃强凌弱的恶事,也从未媚上辱下为求富贵不择手段,更没有残暴不仁草菅人命。
他虽然混蛋了一些,总还算得是一个好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如果要让父亲活,道是那仅有的一线生机。
佛家说因果,道家论缘分,我与道的缘数早已天定,一线天机一线天地,道可还记得?
如果道愿意出手,还会有无数个我这样的子女能够保全完整的家,能够不沦为乞丐,能够不流落到教坊司成为他人的胯下玩物”
说完他狠狠地磕了一个头,他不知道能不能改变云阳子的心意,但他没有回避心声,他愿意为了老顾那个可爱的老混蛋做这件事。
直起了腰,他要再次磕头,云阳子却是扶住了他,悔不当初道“贫道答应你便是!
早知今日,贫道断然不会去见你。
一线天机一线天地,原来如此,贫道竟然也沦入其中,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六月十四,卯时初至,太和门外,s道监察御史严继澄领头,户科给事中徐善工科给事中贾继春压阵,一群言官沉默着捧着奏章而来。
太和殿本为百官早朝之地,不过本朝由于万历几十年不上班,太和殿的光景那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既然皇帝不上朝,百官也无需上殿,而文渊阁作为内阁办公的地点,便顺利成章地渐渐成为整个朝廷的运转中心。
百官有奏章一般都是送往文渊阁处理,原本应该最庄严繁忙的太和殿,反而成为了不得势的太监发配边疆的地方,与浣衣局等著名苦逼单位有得一拼。
值守太和殿的值殿太监几乎以为眼睛花了,一群十多个言官成群结队来到太和殿,这可是好多年没有出现的景象。
莫非今日陛下要早朝,不应该啊,没有得到司礼监和内官监的任何通知呢。
值殿太监一路颠颠儿地迎上前去,对严继澄施礼道“各位大人,今儿太和殿不上朝啊,如果有本上奏,理当前往文渊阁才是,你们这是?”
严继澄厌恶地瞪了一眼值殿太监,冷然道“老夫当然知道今儿不上朝,不过我等皆是言官御史!
若是奏本内容非为朝事,而是弹劾奸佞,奏本便无需经过内阁票拟,可直送司礼监上达天听!”
奏章的处理的确有这个规定,若是上奏朝廷和国家大事,必须经过内阁票拟,而后经过司礼监批红才能上奏。
而言官御史拥有风闻奏事的权力,他们的奏章可以无需内阁票拟直接呈送皇帝,很明显,这是为了防止权臣堵塞言路。
不过一次十多人,清一色的言官风闻上奏值殿太监心头一颤,这些人好容易安生几年,这是又要搞大事的节奏吗。
如此规模巨大而又整齐划一的行动,如果没有统一策划和严密的纪律,老太监愿意用消失了几十年的鸡儿发誓,那就是扯蛋。
值殿太监竟然迎来了一个见证历史或者乱局的机会,他强抑激动,慎重道“规矩是这样没错,不过各位大人可要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