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囡深入谷中,入目只觉茫茫一片,全部都是霞光与瑞气,数以亿万缕计,仙光一道道射出,不凡到了极点。
她还注意到,这些龙首,其上方的龙目皆闪动着精光,像是活了过来。
事实上,它们确实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龙威慑人,待一定岁月之后,便会真正复活,届时,将是一场万龙腾空的盛况!
此时此刻,这万条真龙共吐仙精,将山谷中化为了一片逆天的造化地,只为将成仙鼎修复。
但很显然,这依然不够。
叶囡眸光微微一冷,万千真龙颤动,竟是要崩碎,无法承载一尊大帝那一瞬间的绝世杀机。
为了孕育成仙鼎,羽化神朝布局星空,搜罗种种血脉,最终将范围局限在了无瑕赤血以及太阴真血,也由此导致了太阴古皇朝的最后覆灭。
她收敛了气机,否则整处孕仙地都将不复存在,但叶囡并非是贪恋它的存在,而是知道此地还蕴有更多的真相,等待自己的发掘。
临近成仙地,地面上的阵纹明显多了起来,有十分古老的,也有一些近年来新刻下的,交织在一起,若无指引,那准帝来了,都要被困死,甚至直接被磨灭。
叶囡并不在意,她所踏过的地方,仙辉闪烁,没有任何神纹可以阻止,都会被她的帝道无情镇压、磨灭。
山谷腹地,万座龙首交峰,龙口处垂落下瀑布一样的仙光,已经浓郁的化成了液体,汩汩而流,汇向最中心的一个池子,丈许大,仙气氤氲蒸腾,璀璨夺目。
可以看到,虚空中有一条条的纹络,交织成繁星一般的轨迹,遍布在每一个角落之中。
这是绝对的重地,一旦将这些纹络触发,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叶囡不予理会,无上帝道压落一切,哪怕是那些法阵中自行孕育而生的神灵,都在她的面前瑟瑟发抖,完全不敢抗衡。
她来到仙池边,眸光一闪,震散仙池中成千上万缕霞光,见到了一宗器物。
那是一个铜器,静静地沉在池底,通体刻有各种纹络,有鸟兽虫鱼与日月星辰等,通体锈迹斑驳,绿意盎然。
万物源鼎!
叶囡不止一次与这件器物打过交道,自是一眼便认出了她,此时终是见到了它的真身。
可以看出,它残破了,有很多裂痕,但表面上覆盖着一些丝状的网,很是晶莹,流动仙光,就像是血管一般,将成仙鼎缠绕,让一些残破的部分愈合在了一起。
但即便如此,它也不是完整的,而是缺少了相当一部分。
显然,羽化神朝并未寻得那一部分,只能在这样残破的情况下进行修复。
不过,尽管残破,但整个大鼎,已经再次流露出了几分神异与不凡的气息,其表面上的各种纹络像是活了过来,演绎出一片旺盛而浩瀚的古界。
叶囡立身在原地,轻轻合上双眸,运转帝者的无上手段,开始追根溯源。
她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哥哥的血,也曾被洒入过这个仙池当中。
“嗡!”
天音轰鸣,成仙鼎亦绿光大盛,被一尊全盛的帝者压迫,那些裂痕簌簌而动,竟是想要再一次崩开。
“我只是放心不下妹妹......”
一道残音传来,十分微弱,带着遗憾,带着不甘,带着哀求,令叶囡心中重重一颤。
幼时,她曾无数次期盼过,憧憬过,当哥哥自星空中归来的时候,会对自己说什么。
或许是星空中的见闻,或许是成为仙人的感受,或许是遥远仙乡的古老历史。
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她所见到的,唯有一道不甘的余念,那是她与哥哥的最后一面,而哥哥在那时,已经死去了。
此时此刻,成仙池前,她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哥哥的声音,不再是记忆中反复回味的,而是全新的一句,但也是哥哥临死前的最后一句。
土层深处,一片血衣掩埋在那里,极为扎眼,叶囡的源天神觉,早已化为源天仙眸,一眼便可以看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四散的青铜碎片,像是被人生生震碎了,落在地上,而后掩埋在图层深处。
叶囡微微一怔,她能认出,若是将这些残片拼凑在一起,则会是一个鬼脸面具,正是哥哥临行前带走的那个。
但自己的身上也有一个,是羽仙带给自己的。
她不解,心中更是如刀割一般,强忍着悲与恸,再次施展至尊的手段,一掌将成仙鼎震碎,想要从中挖掘出更多的时光碎片,看到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那是一幅幅模糊的画面,从化仙地以外便开始了,一名浑身是血的少年在苦苦地哀求,但回应他的,唯有粗暴的举止,就像是对待囚犯一般。
少年绝望,血在一滴一滴的落下,洒满了来时的路,但周围的人影依然在催促,同时将那些血液以秘法收起。
“我要死了,可妹妹怎么办啊......”
又一道残音传来,同时画面中,另一片带血的残衣飘落,被泥尘掩埋。
“神血、妖血、魔血都已浇在它的身上,马上就要轮到我了,死不要紧,可谁能帮我照顾妹妹,她还小,我放心不下。”
少年在一面石壁上划刻,十分潦草,他在苦苦地哀求,请周围的人若是回到星空的另一侧,一定不要忘记,帮他养大妹妹。
“哥哥......”这一刻,叶囡情不自禁轻呼出声,一双美眸已然洒满了泪光,这一刻,她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这些画面出现的时间,刚好是自己身在玄枵峰的时候,那时的她,每天都会仰望群星,等待着哥哥的回来。
但是,星空的另一侧,哥哥的生命却已经到达了最后的终点,在临终之前,依然还在记挂着他最疼爱的妹妹。
“我要死了,可妹妹怎么办啊......”
“死不要紧,可谁能帮我照顾妹妹,她还小,我放心不下......”
一字一句,皆如一针一锥,狠狠地扎在叶囡的心头,她青丝飞舞,泪流满面,一声悲叹,群星簌簌摇动,皆坠落下来。
画面并不连续,再次出现,已是身前,少年的眼中,已满是绝望的阴霾,手中的面具也被粗暴地夺下,一脚踩碎,其中的几块已被少年的鲜血染红。
再之后,过了许久,一道婀娜的身影来此,她与羽琳长得很像,是羽化神朝的圣女羽仙。
她看起来十分的悲伤,将那些破碎的青铜捡起,而后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只取走了其中沾有少年鲜血的部分。
之后,画面彻底消失,但叶囡已无需看下去,她知道,自己手中的面具,实际上是羽仙后来重新祭炼的,从而携带着少年的执念,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而少年的声音,之所以能够不散,也是因为如此。
两片血衣,一块石刻,沾了少年的血,从而也留下了他那不甘的执念。
泪水如晶莹的玉珠,不断自叶囡脸上垂落,她抬手一抓,数十颗星辰落下,被她炼化,同时地面隆隆作响,少年留下遗刻的山石升起,重新显露在了地面上。
那些星辰,化作拳头大小,但依旧磅礴大气,带有浩瀚的星域气息,点缀在那块山石上,使得那道执念万古难散。
随后,叶囡再次点出一指,将星空中的一颗大星斩下,炼成一块碑,闪烁银辉,铭刻下她的道痕,茫茫混沌体垂落,将地层深处的那片血衣托起,漂浮在一处断崖的边上。
当望向脚下的第二片血衣时,叶囡的眸光柔和了几分,她轻易地便剖开了神纹密布的地层,而后将所有的青铜碎块与血衣收起。
片刻后,一座孤零零的坟出现,坐落在去往中心仙池的路上,横断了仙谷内的法阵。
做完这一切,叶囡幽幽一叹,强如此时的她,也无法逆转生死,将少年复活。
但,仍有希望,这颗水蓝色的星球,便是妖皇殿口中的轮回之地,已死之人,将有复生的希望。
“不为成仙,只为在这红尘中等你回来。”
她轻声开口,像是自那九天之上传来,让诸神都忍不住颤抖,如同神谕,响彻宇宙星空。
这一刻,星空下,诸雄悚然,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闻叶囡开口,全部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那话语虽平静,如天籁一般,十分动听,但却流露着一种无上的威严,天上地下,为她独尊。
这位杀到世上无人敢称尊的女子,究竟在等谁?
这是何等的魄力,要长存于世,但不为成仙,只为等待一个人的归来。
这名傲视古今的女子,她的一生本就充满了传奇,在此时此刻,再次笼罩上了几分不为人知的神秘色彩。
“哧!”
完成这一切之后,叶囡抬手,一指点出,杀伐气惊天,上万头龙首顿时发出哀鸣,眉心处全部被击穿,出现了一个洞,烟霞流动。
而后,她翻手一掌,将成仙池震碎,霎时水花四溅,仙气蒸腾,化仙谷中一片灿烂,各种神光四射,将此地淹没。
万龙聚首,为仙粹之源,而正中的成仙池,就如同一个胎盘一般,与万龙相连,孕育位于正中的成仙鼎。
此时,万龙被斩,仙池已碎,成仙鼎亦重新化作残片,黑暗天宇留于此地的布置,被叶囡彻底彻底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