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言情,两首六言,各二十四字。前一首感慨远游离乡,后一首悲叹旧日难再。漂泊在外多年的垂老文官的形象,便在心中鲜活起来。
赵允初摇头感慨,不愧是开封,可比李广庙里满眼的连“到此一游”都不如的诗词强得太多了。等到他会秦州,找几个小工,弄点石灰过去,好好把李广庙的内壁刷上一遍,那等污眼的东西,还是不要留得好。
就在墙边,横着的几张桌案上都放着笔墨。这是为了在宫祠中游逛的骚人墨客兴致起来时,能提笔就写而准备的。
赵允初看着看着,突然有了点恶作剧的心理,他记忆中正有一首可以用一用。自己从来都不擅长诗赋,即便想剽窃,肚里也寻不到多少货,而且若是剽窃的诗词太好,反而会暴露。毕竟穷人乍富,任谁都会怀疑钱的来历。
但也有的诗作,虽无华彩,朴实平易,但因为是有感而发,反而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那样的诗词,即便自己写出来也不会惹人议论。
赵允初走到桌边,往石砚台中倒了点水,拈起墨块慢慢地磨了起来。曹明站在旁边看着。他年轻时也是自负才学,兴致起时便提笔写诗,还自以为出色,费了大量时间辛辛苦苦地修改编纂起来。只是到了如今,早没了那等心情。
磨好了,赵允初拿起笔,在砚台中饱蘸了浓墨,站在白壁前。初次题壁,赵允初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怯意,写的并不是自己的东西,丢脸也不怕,而且以他要写的诗句,也不至于会丢脸。抬起笔,运了运气,他便在雪白的墙上挥毫泼墨起来。
“枯藤老树昏鸦?”
首句入眼,曹明便是一奇,怎么不是次韵和诗?
赵允初提笔换行,第二句随手写就,“小桥流水人家。”
曹明轻轻点了点头,两句连起来一读,便有了点味道。
赵允初手笔不停,“古道西风瘦马……”
三句一出,尽管只是九个词连缀,可深秋残冬的苍凉之感已油然而起,万物凋零的西北秋冬被刻画的入木三分。曹明静静地等着赵允初的最后一句。
赵允初一气呵成,六个字又出现在墙上,“断肠人在天涯!”
墙壁上从右到左,竖排着写了四句。全诗写毕,赵允初退后一步,提着笔,纵览全诗。赵允初将元朝马致远的《天净沙》删了一句,如果不看平仄、韵脚,可以算是配合得上。
“赵官人果然大才!”曹明读了两遍,便凑上来赞着,“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赵允初苦笑摇头,他眼不瞎,又老于人情世故,看得出曹明的称赞言不由衷。的确,被篡改后的诗句,连赵允初自己读起来都感觉别扭,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读得一点都不顺畅。
而与周围的和诗比起来,赵允初写下的这一首,如果不去考虑平仄,勉强算得上是可以入眼,但绝不算出奇。比起原诗号称一曲压故元百年的高度,可以说是生生被糟蹋了。
赵允初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马致远的原诗一唱三叹,动人心魄,韵味悠长。但赵允初删去了一句后,却让这首小令的节奏感乱了套。
赵允初摇头自嘲:“终究不是写诗的材料。”
煅词炼句果然是大学问,难怪贾岛在推敲之间踌躇许久,沾了沾墨水,再度提起笔,赵允初在第三句后面又一气添了四字,退到曹明身边,直笑道:“如此方好……”
“夕阳西下?”曹明喃喃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