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曹明直到现在才入京,将考试时间卡得刚刚好,若不是看到他举止透着酸气,赵允初定会将曹明视为伪造证据的骗子。
曹明扬起脖子,自傲地说着:“晚生腹中才学尽有,今次入京就是要做进士的。岂会如那般庸人,进个京城便心惊胆战?”
这货还真是敢说,真有才学也不至于蹉跎到四五十岁。赵允初一下子便想起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己的样子,有心想探探他的底,便问道:“以曹兄才学,秦州的解试当是轻而易举。”
曹明哈哈笑道,“晚生去考,岂有不过的道理,过往哪次不是易如反掌?”
曹明如此一答,赵允初心中就有数了。为了确认,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京中风土异于秦川,若是抵京后不休养一阵,怕是会水土不服。曹兄就不担心有何意外?”
“晚生京城去得多了,岂会水土不服!?”
曹明这两句话终于透了底,“原来是个免解贡生。”
所谓免解贡生,是指经过了多次解试合格,进京后却屡考不中的士子,让他们可以不必再参加地方上的解试,而直接进京参加科举。
其实这与特奏名进士是一个条件,不过是为了安抚那些不肯放弃考取正牌进士的士子,省得他们一怒投往敌国,主要还是西夏。
因为陕西各州的解试远比东南各路要容易许多,连续考中的贡生多不胜数,特奏名也好,免解贡生也好,主要都是陕西人。这两样制度本也是朝廷拿出块骨头来安抚陕西士子人心的。
现在李元昊这么猖狂,也是由于张元等举子觉得在大宋混不出来,才投奔了西夏。
“曹兄连续数科皆得发解入贡,才学那定是好的。但入京一次,家财可是耗用不小。”
“一箪食,一瓢饮,回也不改其乐。区区阿堵物何足挂齿?”
“若这些税吏也能如曹兄这般便好了!”
被赵允初一提,曹明一下愤怒起来,“晚生本想着能运点土产进京,好贴补一下盘缠。谁想到突然之间税卡就变得那么严。‘王何必曰利’,这分明就是与民争利啊!”
曹明的愤怒,允初为之失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曹明,从骨头里透出着穷酸破落。
大宋不同明清,考上举子,也不能被称为老爷,除非能得中进士,不然便是一辈子的措大。
曹明的坚持,允初可以理解。后世里复读三年考大学的人也是有的。
但是,他一次次重复地去京城考试,还要靠着贩运来支持。这样盲目的行动,最终什么回报可能都不会有。
屡考不中,实在不行可以去考特奏名,那难度比起进士试要低得多。
只要考上了,便能补授文学、助教一类的学职,领着朝廷俸禄足以养家糊口。
总比要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强得多。
别过山羊胡子,允初一行终于再次启程,只是多了个曹明出来。
允初和刘宜孙都是驭马而行,柳盼儿则是坐轿子,而曹明骑的仅仅是头骡子。虽然原本的那头老骡子已经在税卡上被换了一匹健壮的大青骡,但骡子背着大捆的货物,又加上了曹明的重量,走起路来仍是呼哧呼哧的一步三晃。
允初看了半天,心中有些不忍——对象当然不是曹明,而是那头骡子——便说道:“曹兄若是不嫌允初冒昧,不如就跟在下同行,等到了下一个驿站,也可换乘马匹,如此行程上也能快上一点。”
曹明一听,当即滚下骡子,哭拜在地上:“官人大恩大德,曹明粉身难报。父母生我,官人救我,官人就是曹明的再生父母!”
??再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