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翻出一张二哥出钱置办彩头的单子。
便可知这聚会是马球还是捶丸,当天有谁参与;在这之前哪个收了二哥送的头牌;之后二哥又是在哪听曲儿、帮哪家公子付了酒钱;隔几日又是哪个将姑娘退回来,这些姑娘又被哪家恩客或用欠条、或用地契赎回老家做了妾室;而这些欠条出自谁手,债主何人,银两多少;地契方位在哪,四至面积几何,也尽是一目了然。
再翻出一张采买手绢肚兜的单子。
本以为是欢宜楼日常用度,可后头又附着比天福楼还多的酱醋开支。细看前因后果才知,这肚兜竟是因为二哥看上了城北屠户家的姑娘,特意买来送到姑娘家去的。只是他隔天就被那姑娘的父兄,拿着棒槌追着打了几条街,撞翻了酱醋商贩的摊位,又赔了不少银钱。
还有赛马时,送给达官显贵汗血宝马,只为了让那人赢了自己的死对头。
雅集时,高价买了小秀才画的美人图,却又觉得美人衣服穿的太多,转头与账簿丢在一起。
掷骰子输了,便豪掷千金为定北侯嫡子包下勾栏瓦舍,供他夜夜笙歌,结果对方体力不支,还要为他采买参茸补身。
......
竟是月月都有新奇事,件件都是峰回路转。
陆挽澜越看,越是忍俊不禁,难怪四哥看二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赶情这箱子里装的不光是别人的把柄,还有二哥陆云帆满满的黑历史。
可她笑着笑着,却又鼻头发酸。
也不知道那三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在王恭厂过得怎么样了?
自那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找出线索才是关键。
就在这时,一张靖德七年三月初,欢宜楼再普通不过的宴会名单和备注,引起了陆挽澜的注意。
备注的字迹虽潦草,却还是能看出来龙去脉。
这场宴会宾朋满座,高谈阔论。
席上杯盘错致,味尽水陆。名伶弄弦,在旁侑酒。只是宴会高潮之时,竟有一人自作主张上了一道活割羊。所谓活割羊,就是从活羊身上割取羊肉,用火烧烤,肉割尽时羊却未死。虽然羊肉鲜美至极,可残忍的场面吓坏了不少恩客,陆云帆当场就掀了桌子。
不但宴会不欢而散,欢宜楼里里外外的家具摆件也统统换了个遍。
而带来活割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后庶出的十七叔:
王贵全。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数位王姓工部官员,和一位郑姓兵部官员。
这些人的名字统统被陆云帆用朱笔画上叉号,以示不再往来。
除了王贵全有疑点,另外几个名字,陆挽澜仿佛也从哪里见过。
“迟铮,把方才那些欠条拿给我。”
待仔细核对欠条上画押的姓名和债主姓名后,陆挽澜才恍然大悟:
“原来王家人给大周的官员,放了这么多印子钱!王贵全又搜罗了这些欠条,低价抵债四处享乐!”
“欠条还能抵债?二爷就不怕收不回来吗?”迟铮又一次震惊。
陆挽澜哪里懂得陆云帆的脑回路?只能随便找借口为他找点面子:
“可能,二哥觉得借钱的人都是朝廷命官,不会不还吧。”
“不过这不是重点。”
陆挽澜关注的地方,是同样被王贵全用来抵债的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