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又轻瞥一眼段临,面露微笑:
“二位世家王妃红颜薄命,可见如此礼制,不养贵人呐!”
这话一落,殿内鸦雀无声。
任谁都明白王维全的话中之意。
表面说燕王大婚铺张浪费,实际上是在告诉圣上:
亲王大婚,礼制奢靡便会助长王妃母家的嚣张气焰。今日燕王犹如当年晋王,今日定国公陆家更无异于当年英国公贺家!若不加以遏制,保不齐燕王会像晋王一样,被王妃母家撺掇造反。
而另一层的意思嘛
他那一个笑容,便将定此礼制的段临,推上罪魁祸首的万丈深渊!
“一派胡言!”
段临跪拜御前,再不愿退让:
“圣上,万万不可听信谗言,中外戚离间之圈套,起兄弟猜忌之心。大周已然外患不断,若对内再起兵戈,恐致纲维已紊、礼教斯亡,届时功臣良左、诛翦无遗,百姓凋亡,天下倾覆。与隋文帝起自布衣而亡于后嗣又有何异?!”
“段临!休得胡言乱语!冒犯天家威严!”王谢诸官满脸尽是震惊之色。
只有皇帝萧靖禹,眸光深邃,棱角分明的下颚紧紧崩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
“你把朕、比作隋炀帝?”
之后的段临非但没有幡然悔悟、停止胡言乱语,反而就君德臣则理论一番,萧靖禹终于忍无可忍,下旨廷杖。
如今刘元海问他,有什么话对圣上说?
若有!
那也只有真心言!
诛心话!
“方才微臣确实还有话未说完。若圣上想听,就请刘总管帮微臣,代为通传。”
段临抬起头,任由飞雪沾湿花白的发髻和须眉,眼中微波一闪而过,只剩坚毅:
“方才微臣已向圣上奏表了,何为君德,何为臣则!现在便来说道说道,何为六邪之臣!何为无德之君!”
刘元海心里一惊。
不待阻止,段临老迈苍劲的声线,已然响彻午门前的上空。
“大周开国尚不足百年,将将二世,便已落得国库疲敝,民不聊生之境地!盖因朝廷开支无度,阁衙上下贪墨,君王私斗不睦之由!”
“头一六邪之臣,当属掌天下户籍粮银之户部!只管安官贪禄、与世沉浮,如此具臣,在朝不务公事,归家观望左右,心无百姓,更无君父!......”
“段临!”刘元海后背冷汗狂出,不大的声音中却透着恐惧和颤抖,“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呀!”
段临哼哼一笑,看向端着圣谕的刘元海:
“......这第二邪,便是像刘总管这般的谀臣,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后害!”
“段大人,圣上有意饶你一命!”刘元海话中透着悲悯,说完便站直了双脚,“你如今不知悔改,当廷忤逆圣上,可也是正臣所为?”
“尚不敢自称正臣!”
段临说完,已被人用两根廷杖穿过腋下架起上身,却只是到此停住,未再继续。
皇帝萧靖禹,在等他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