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朝臣、文武百官,对新政那都是绝对支持!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北梁众人:???
不过他们再傻,再不愿意承认,也都知道,方才那短短的大半个时辰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想到的变故。
夏景昀微微一笑,这才缓缓开口,“诸位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我大夏朝野民心所向。就连如今给你们的条件,都是很勉强地为你们争取而来的,若是还让步,还只顾着你们,本相怕是要被朝野的汹汹议论骂死了。众怒难犯这四个字,想必诸位应该都懂吧?”
北梁众人心头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跟笑话似的!
你要是知道众怒难犯,就不会搞什么新政了!
耶律德摇头道:“夏相,此事的确有诸多不合理之处的,就这个条件,我们很难答应的。”
夏景昀挑了挑眉,指了指殿中这些箱子,“你们可瞧见这些箱子了?”
北梁人的队伍中,一个人皱眉道:“夏相莫非就想用这些东西就收买我们?我们身负皇命,不是一点钱财就能考验的!”
朝堂之上,瞬间响起一阵嗤笑。
夏景昀笑着摇头,“本相的意思是,这就是我们在东域的第一批战果,只可惜现在协议还没成,就没你们的份儿了。赶点早,要签就早点签,不然后面眼馋的机会还多呢!”
“夏相这是在威胁我们吗?”一个汉子忍不住开口道。
夏景昀淡淡一笑,“摆事实怎么能算是威胁呢!”
眼见好言好语地说不拢,除耶律德以外的北梁众人便按照提前的预案开启了威胁模式。
“夏相既然要摆事实,那下官也可以摆一个事实。不论是西域还是东域,若无我大梁参与,商路之安全贵国怕是不好保障吧?”
“我朝与贵国,在此事上,就如同一人之双腿,缺了一条,就想能走得多远,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在西域,我大梁的威名,或许比起贵国还要高些,贵国真的确定要以一己之力,开疆拓土,往来通商?届时出了什么不测,什么商队被抢,定居点被劫掠,算起来恐怕就得不偿失了啊!”
北梁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满殿朝臣不由面色微变。
北梁人这些话虽然听着难听,但还真没太多狂妄。
他们对成事的帮助可能不大,却还真的能坏事。
南洋他们鞭长莫及,但不论是西域还是东域,他们的势力都可以轻松影响。
届时大夏的商队累死累活地做好生意,骑着马儿唱着歌,高高兴兴地还朝,忽然就被马匪给劫了,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去?
多来上这么几次,谁还会提着脑袋去那边定居或是做生意?
夏景昀微微眯着眼,“诸位这意思,实在威胁本相,威胁我朝?”
一个汉子轻笑一声,将夏景昀方才的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摆事实怎么能算是威胁呢!”
这原封不动的话,就仿佛是一记耳光,响亮而清脆地扇在了夏景昀的脸上。
夏景昀却并没有动怒,平静道:“本相可以那般说你们,因为那真的是事实,你们这般说本相,本相就想问一句,”
他目光扫过北梁众人,轻哼一声,“你们配吗?”
看着勃然色变的北梁人,夏景昀的语调也陡然一振,面色转厉,“你们初到京师,就扬言我朝此事要求着你们?谁给你们的自信?是那被姜玉虎撵得抱头鼠窜的镇南王,还是那些再也握不住刀枪的雪龙骑?是那牢牢握在我朝手中的烈阳关、凤凰城,还是你们那动荡不休的朝局?”
“你们是可以坏了我们的事,你们的确有那个实力,但你们有那个胆子,你们敢吗?”
“我朝靖王就在烈阳关,打不打是我们说了算,不是你们!”
“你们可以威胁我们的商队,我们却可以威胁你们的朝廷!”
“还用劫掠商队,破坏商路,屠杀定居百姓来威胁我们?你们敢动一下试试?我朝商队丢了一匹马,你们北梁梁都就要死一个七姓贵人,你们敢不敢赌一下!”
“从你们抵京开始,本相就在留意你们的言行,没想到你们还真是看不懂形势,狂妄自大!”
“给你们脸,那就好好接着,若是真的觉得非你们不可,那咱们就再打一场!”
“你问问这满殿朝臣,每家每户捐上几万两银子,供养无当军去灭了你们北梁,瓜分了你们的土地,一家赏赐一个县域,你们看看他们干不干!”
“干!”
满殿朝臣登时发出一声整齐的答应,看着北梁众人的目光,就仿佛在说,干脆现在就把他们吃了,然后直接开战!
在直接而清晰的暴利和朝廷的主动刺激怂恿下,这些原本对开疆拓土不那么热衷的人,此刻也陷入了一种开拓进取的狂热之中。
这份狂热,让哪怕是最凶狠的北梁人也是瞬间面色发白,其余之人更是噤若寒蝉。
因为大夏朝堂此刻所展现出来的无可质疑的团结;
因为夏景昀这一番虽然直接但却清晰明白的诛心之言;
更因为他的背后,是如今南北天下已经逆转的大势。
在饮马原的惨败之后,天下大势的主动权,已经不在北梁之手了!
即使姜玉虎主动进攻北梁有可能会打不过,但在确切的胜利到来之前,心头的阴霾是吹不散的,谁都会掂量,谁都会忌惮。
身为正使的耶律德这时候只好出来打着圆场,“夏相手下人粗鲁不懂事,胡言乱语,还请息怒。”
如今已经是朝中中枢重臣的白云边在沉默了一整个早上之后,终于开始发威,淡淡开口,“手下人粗鲁不懂事,那就别让他们开口,既然开口了,就别说这么轻飘飘地息怒,把我们当傻子呢?谁知道你们是真粗鲁不懂事,还是装粗鲁不懂事?”
耶律德扭头看着众人,众人面露迟疑,耶律德眼神一厉,方才开口的四人只好扭头看着夏景昀,“夏相息怒,白大人息怒,我等是真的粗鲁无知,无意冒犯。”
白云边直接抢过话头,“你说你们粗鲁,无意冒犯,怎么证明?”
四人老脸憋得通红。
白云边哼了一声,“你看,那就是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故意的嘛,你们这么蓄意挑衅,那我们就只好有所回应了!”
耶律德当即面色一变,如果南朝真的如此君臣一心,他们至少今日要从长计议了。
为今之计,绝对不能在朝堂上跟他们冲突起来,须得回去重新商议了才行。
所以,他当即看着四人,“你们不听号令不讲规矩,坏了朝廷体面,难道要让朝廷为你们的错误承担后果吗?”
四个在北梁也是飞扬跋扈的贵人面色酱紫,纷纷无奈开口。
“白大人,您是知道下官的,下官说话不过脑子,昨日到了,下官不就说错话得罪过您嘛!”
“白大人,您是知道下官的,昨日晚宴,下官都控制不住喝多了,不是还吆喝着让您带我们去贵国咳咳,那个楼上逛逛嘛!不是粗鲁无礼之人,谁会初来乍到就像那事儿啊!”
“白大人,您是知道下官的,下官向来粗野惯了,方才在偏殿候着的时候,差点把靴子都脱了,在地上躺着了,这般没个礼仪规矩,方才真的只是无心之失。”
“白大人,您是知道下官的,下官.下官确实是粗鲁愚钝,您.您.您看我这长相,长得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啊!”
群臣都已经低着头,肩膀不住耸动,憋笑憋得很艰难了,若不是顾忌着君前礼仪,怕是都要哄笑起来。
白云边悠悠点头,“那看来你们是真粗鲁。夏相,既然是无心之失,要不就饶了他们吧。”
夏景昀却直接看着耶律德,“贵使可有什么话说?”
耶律德连忙道:“夏相之意,下官已经明白,还请夏相容我等稍作商议,一定尽早给贵国一个答复。”
夏景昀点了点头,朝着太后和陛下道:“太后、陛下,既如此,此事便容他们讨论之后再议吧。他们虽殿前失仪,还望太后、陛下念在他们粗鲁无礼,未得王道教化之由,稍作宽宥。”
北梁众人心头憋屈无比,连忙纷纷道:“外臣粗鲁无状,冒犯天颜,还望太后、陛下恕罪!”
戏都让夏景昀和白云边唱完了,太后自然没什么意见,“后续之事,尔等自与夏爱卿商议吧。”
耶律德连忙领着众人抚胸欠身,“外臣领命,外臣告退!”
当成功走出大殿,众人忍不住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尤其是那四个被迫道歉的,第一次对薛文律的话,产生了几分认同,那白云边真他娘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而耶律德的心头,则多想了许多事情。
这一趟,虽然丢脸,但对他个人的成长而言,却是一次难得的见识和成长之机。
南朝夏景昀,果然厉害!
他神色凝重地低声道:“不要耽搁,速速出宫,回鸿胪寺商议!”
——
而与此同时,大梁,梁都。
回到定西王府,耶律石将一个心腹唤到跟前。
“速速传信耶律休,让他见信立刻行动,以抢占地盘为要!”
“是!”
看着心腹离开的背影,耶律石轻轻哼了一声。
障眼法,不只有先帝和姜玉虎会玩,他对这一招也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