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莫白提及沈羽,我心中略有所悟。
小河洲一役,随、桓、远南三方围杀苟延残喘的辽东军,沈羽即便不战死,也该被俘才是,可事后的消息却说,沈羽竟突破围杀,携阿青一起逃了,且我的二嫂还因此受了重伤。
我追问过为二哥送信的小将士,沈羽竟为何能逃。
那小将士说,二哥只道当时战况复杂,没有多提。
而今想想,早在随与远南联兵之初,事情便初显端倪。彼时辽东残部尚存一息,随急于收复济州,又怕远南从后方包袭失了淮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样的情形下,急的本该是随,可主动提出联兵的,却是于闲止。
于闲止从来一步百思,眼下看来,他联兵这一步,竟也藏着后招。
我问:“你的意思是,你们远南当时之所以主动与随联兵,意不在灭辽东,而是在沈羽?”
“是。”莫白点头,“是王上下令,无论如何都要留沈三少一命。”
他说着,解释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这些年来,远南一来需要兼顾平西沙场;二来要与辽东对峙;三来,桓境内的义军,也有远南分去的暗桩与兵力。随地广物博,战至今日尚精疲力竭,远南纵然势大,毕竟只是区区一藩,经不起这样多方的,长久的战事消耗。而今战势逐渐明朗,想要保证实力,平安获取一方立足之地,就必须在两年内结束这场纷争。”
“桓内乱已起,小河洲一役之前,王上便决定从平西撤军,将战场彻底转去桓。可王上本有伤疾,经年作战,早已不支,再不益领兵。桓白氏清楚这一点,他们若将桓境围成一个铁桶,只顾守,不顾攻,久而久之,远南无力再战,只能撤兵,白氏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年来的努力岂不白费?”
“整个远南,都需要一个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将军,这个人,一定要有本事在两年之内带兵突入桓境,以最小的代价攻破皇都,可是放眼整个远南,竟无如斯将才。”
我听了莫白的话,不禁在心中感叹。
这样的将才,何止远南没有,就是整个大随也找不出一个。
桓境内乱,慕央、二哥、二嫂或能凭借这一点,带兵蚕食突进,花上三年五载攻到桓都,但要在两年之内做到,太难了。
一念及此,我忽然想到五年前,二哥带兵去月凉山突围,事发紧急,只凑齐兵卒五万,若非后来于闲止给了四万,只怕二哥与他麾下的将士都要殁于此役。
后来于闲止与我提起月凉山,提起沈羽,却道:“这么说吧,当时无论是谁带着区区五万军去月凉山突围,只怕都要丧命,唯沈羽一人能破阵杀敌。”
乃至于再后来,我被困在雁山,听远南军的将领论起天下将才,也感叹:“随虽弱,这一辈却出了朱焕、慕央、萧勇、包括聂璎这样的领兵大才。”
“而今打起来了,才知好的将帅可遇不可求,难怪那沈琼倾万万兵万万粮,也要与大随换回一个沈羽。沈三少天生帅才,纵慕央萧勇莫敢与之相提并论,我们远南若有一个沈三少,何愁霸业不成?”
原来从那么早以前开始,于闲止就有意将沈羽纳入麾下,让他为自己而战了。
莫白道:“小河洲一役,王上既想收复沈三少,自然要保他的命。沈三少在沙场上及其敏锐,看出远南军刻意对他手下留情,看出桓军意不在杀他,于是孤注一掷,放弃与远南和桓周旋,直取随将朱焕。他这搏命一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直取焕王爷要害,但焕王爷久经沙场,未必不能接招,至多负伤罢了,可叹聂将军情急之下却乱了方寸,扑出去帮焕王爷挡下沈三少的一剑,这才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