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御的额心有细密的冷汗滴落,心口同样浮现出血色蒲公英的轮廓来。
王思远扶着他,焦急道:“怎会,菌丝不是都被压制……”
说到一半他才恍然,菌丝能被压制,却并未被根除。
当初先生说,他们有一年的缓冲时间研制根治办法,可在那之后,修界的动乱迭起,三大仙门医部人手严重不足,研制解药的计划进度缓慢。
“少御,你不要有事。”王思远紧紧扣住面前人的手臂,尚未开口时,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思远,没关系,变成一株树,总比成为活傀尸强,”紫衣少年的心在绞痛,然而比起那痛,他更是见不得好友伤情,拍拍王思远的肩,露出个大咧咧的笑:“桃花树挺好的,生命力顽强在哪都能活,开的花漂亮,等这些事情了了,阿姐一定会把我移植回金陵的,”想到生死未明的长姐,谢少御又是眼眶一涩,却还是努力保持着轻松的语气:“你想我的时候,记得来给我浇浇水就是。”
未被菌丝感染的人们远远看着感染者们各种的生离与悲苦,皆是摇头叹息,慕琴音去得太早,果真是红颜薄命,天妒英才。
修界唯一研制出解药的,只有慕琴音,然而不谢花台之殇,带走了医仙子,菌丝的解药,也在那场祸事中化为齑粉。
那些窃窃私语被风一吹就散,然而王思远却捕捉到了风中那些关于慕琴音的言辞,心中一痛,紧紧抓住谢少御的肩膀,含泪喃喃道:“娘亲……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思远,离开吧……”谢少御抓住王思远的臂弯,想用力将他推开,然而他终是被心口长出的树苗压垮,单膝跪地,菌丝似在缠缚他的心脉,已经疼得喘不过气来,“这玩艺儿怕不是活的,你不要被哥哥我……被感染了。”
“我不!”王思远却是一把将谢少御抱住,“我要陪着你!”
“你可真是……真是……”谢少御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手上的力道亦是一松,王思远惊恐地抬头,面前之人已失去生息。
“少御!”抱着紫衣少年的王思远,整个人都垮了下去。
小艾坡悲声仰头嚎叫了两声,歪着毛茸茸的狗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有些焦虑地用后腿刨了两下土,终是下定决心般张嘴咬住了谢少御垂落在身侧的手腕。
“小艾坡!你……你要做什么!”已经哭得有些精神恍惚的王思远,对爱犬此举大为不解,下意识地握住谢少御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要用力推开黑犬。
然而那记手刀终是未落下,鲜血自细犬齿缝流出时,他察觉到谢少御已经停止的脉搏开始重新跳动,虽然微弱,但那就说明,谢少御……还活着。
紫衣少年心脏长出的桃花树在枯萎,其他感染者身上的花树却是愈发繁盛。
“可惜,汝尚未被标记的部分,依旧是菌丝的沃土,”梦淮川上,狐狸面具男子掌心一翻,凌厉掌风袭向石桌上那长着素心建兰与狗尾巴草的花盆,花盆应声碎裂,褐色湿润的土壤中,露出一根细长的肋骨来,兰花与草,皆是长在那根锁骨上。
那根肋骨自然是姬无羡的,在顶端源宿者母体培育成熟的菌丝,依旧按照原计划被引爆了。
活人身上长出桃花树的现象,不仅出现在鬼市,已呈烈火燎原之势蔓延至在修界各地,无数人在遭受着撕心裂肺的痛生离死别的苦,无论是村庄,还是城镇,蜀山与金陵城中,处处可见此惨景,整个修界,哀呼四起。
姬无羡杀出修罗道后,菌丝已经趋于成熟,为测试菌丝的效果,次宿者黄泉君通过菌丝策动活傀尸,他则是在汇聚九阴之气的莲坞山那片竹林,事先设下一个法阵。
太子以双先生之一的身份设局围捕阴冥鬼首,那种情况下姬无羡会选择自尽在他意料之中。
参加莲坞山夜猎的东宫家修士们是由傀儡东宫神月带领。
王涣与姬无羡一战,东宫神月全程在场,观战时就已开始单手结印等待时机。
姬无羡自盖天灵时,东宫神月低声念出主人给的口诀,法阵启动,阴冥鬼首被传送至明月山脚,留在现场的,不过是事先被封在法阵中足以仿真的傀儡骨肉躯体碎块。
太子在法阵的另一端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跌落在他面前时,如同一只折翼的赤鸟,红衣染血,昏迷中的模样依旧俊美无双。
修罗道一别,他们数年未见,依旧是不那么好的会面。
就这么想死吗?确定兰羲之不在了,就这么心灰意冷地想死吗?
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当作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吾曾无比希望汝能活下去。
太子眸光黯淡了几分。
因为菌丝的作用,姬无羡的身体并未崩裂得惨不忍睹,只是如同一个伤痕累累的木偶,有坏了的零件,那根断裂后戳破皮肉的森白肋骨。
太子俯身将那根血淋淋的肋骨抽出,放入怀中,手指轻轻在姬无羡的创口上轻轻拂过,血色蒲公英散发着幽幽红光,昏迷中的人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呻/吟,菌丝受到牵引,开始交织缠绕,重组成一根新的肋骨,新的皮肉,看起来与原来的没有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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