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在这个丈夫纳妾很正常的年代?
婆媳自古就是天敌,大观园里那几对刀光剑影的婆媳就让人够惶恐的了。
她日后也要步上这样的道路?
孙氏哪里明白她的想法,只当她年纪小害臊,便笑着搂了她,道:“虽然舍不得你,可是为人父母便要为子女计量长久……”
珍珠不言语,只揉搓着孙氏的衣裳。
孙氏笑道:“?悖?叶?栈乩矗?闼嫡飧觯?媸歉隼虾?苛恕7判模?勖茄剑?煤靡患易油磐旁苍补?改臧采?兆印n铱缮岵坏梦颐钦渲樵缭缇屠肓宋夷兀 ?br> 珍珠暗松一口气,又叹一口气,生活总是无奈的很。
母女依偎着说了回话,珍珠已手脚迅捷地将各样衣裳荷包汗巾首饰等物收整起来,或用包袱皮包了,或装进首饰匣子里,一起装进靠墙的一个大樟木落地柜子里。孙氏便道:“这一带虽平安,但到底还是小心些好,我那里还有枚锁,你锁上吧!”
珍珠道:“娘说的是。”
待锁上柜子,珍珠想了想,又拿了一个荷包出来,装了一串钱。
孙氏见了,奇道:“拿钱做什么?”
珍珠道:“我想托哥哥买两块衣料子来。”见孙氏颇为不解的样子,不由笑着拉着身上的粉紫镶宽边细纱衫的袖子,这纱料轻软薄密,并没有什么花样,是去年珍珠做的夏衣中最简单的。即便如此,在普通人家里,这样的料子也是不常见的。若是再加一件比甲,出门见客也是够体面了。
在贾家,这样的衣裳,最低等的小丫头也在穿,没什么特别的,但如今是在家,便有些不相称了。
像孙氏和花自芳,穿的都是棉布衣裳。珍珠若还穿的和从前一样,只显得自己不同寻常了。
孙氏听了,也有些明白,便笑道:“你哥哥看药草倒还罢了,可这衣料子哪里会看的?别给你选得俗了。你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反正今儿没事,咱们自己去就是了。只是你的钱收回去,好好存着,我这里有呢!”
珍珠无法只得收了钱,一面又有些讶然,倏地想起如今自己已经在家。小户农家的女儿,也有因家境不济抛头露面的,哪里有那么多的避讳呢?况且她长了如今这么大,还从未逛过街呢!想到此处,便有些兴致勃勃起来,道:“好的很,娘和我一起去瞧瞧。”
说毕,孙氏也去换了一件出门的整齐衣裳来,珍珠加了一件简单的玫红比甲,下系上一条雨过天青的棉绫裙。
孙氏看了看,满是赞叹,上看下看,只觉看个不够。待要出门了,忽又进去,拿了一顶遮阳的斗笠来,比常见的略小些,与珍珠戴上。
珍珠看着有趣,便戴上了,笑道:“拿这个做什么,不过有趣。”
孙氏笑道:“有趣什么?咱们小户人家虽没那么多避讳,可你的模样若叫人随意看了去,也是一番是非,倒不如遮一遮的好。”
珍珠道:“娘说的是。”便回房去拿了一条鹅黄的帕子来,别在帽檐上。那汗巾子极薄极轻,戴在帽上,珍珠便觉入眼的各处景物都如蒙上一层极淡的雾气一般,却也不妨碍视线。孙氏看过去,却觉珍珠的容貌已被遮得若隐若现,便十分满意。珍珠只觉有趣,掀了汗巾子笑看孙氏道:“娘看着怎么样?”
孙氏只是笑,道:“好好好,就这样吧!”
于是母女两个关门落锁,往街市上去。
花家所在的巷子虽说安静了些,但是也是有几户人家的,平时往来倒也亲密。
一路走了来,便与几户人家的婆娘们遇见,打了招呼。珍珠也依着孙氏所说,或叫大娘,或叫大嫂,摘了帽子,落落大方地见礼。
那些小户人家的婆娘们哪里见过珍珠这样的人品,心中只觉又爱又叹,拉着珍珠上下看个不住。有女儿的一些婆娘们见这珍珠比自家女儿胜了百倍不止,心中难免生酸,只是碍于当着孙氏的面不说罢了。
只是其中有个木匠家的,男人姓齐,人都称她齐大娘,素日是个没成算的。从前见花自芳人品好,便想将自家女儿许配给他。谁知花自芳无心于此,且她女儿实在粗鄙。孙氏倒没什么,只是嫌她女儿随了母亲,也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料,便没应。其实这也没什么事,当时提这事的时候只是私下说起,并未传与外人知道,两家掩了也就罢了。不想那齐家的竟记恨上了,如今见了珍珠,更将自家女儿比的如人家脚下的泥一般,心中难免更生了三分妒意,冷笑道:“怪道呢,大嫂子家的女儿这样的好模样,要藏着掖着,不像我们家的红妞,成日家野跑做活。”
这话明着是赞花家宝贝自己家的女儿,但实际却是讽刺珍珠做了人家的丫头,故才成日不在家。
众人都不说话,珍珠是个姑娘,更不好说,孙氏虽恼,只是珍珠初回来,不好便与人结怨,种下祸根,便忍了气,只做听不出来,笑道:“那也是你们家红妞身子健壮不是?我们珍珠身子弱了些,脸皮又薄,比不得别人,太阳一晒就红了皮儿,故才戴上这帽子。虽然咱们不比那些大户人家,可是我只有这个女儿,难免娇惯了些。嫂子们可别笑话才是。”
众人听了都满口称是,道:“女孩儿家娇贵些也是应该的。”
齐家的还要再说,却被一旁要好的拉住了。远亲不如近邻,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扯破了脸皮,有什么趣儿?况花家如今在这一带算好的了,花自芳医术超群,谁家没得过他的恩惠,若真惹恼了他,吃亏的还是自己。
孙氏只做没看到,珍珠回了家来,她已没什么牵挂忧虑的,齐家的这样的小心眼她自不放在眼里。与众人告了辞,孙氏便由珍珠挽着去了。众人满口言笑地笑送她们远去。待见去得远了,方有张家的嗔道:“齐嫂子是做什么?这花家的大姑娘这样的人品,你不喜欢也就罢了,偏还上赶着触她家的眉头。可是猪油蒙了心了?”
齐家的冷笑道:“她花家了不起?不过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养了个儿子是赤脚的蒙古大夫,养的闺女给人家做丫头,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家的素来是个明理的,本是好心好意地来劝,见齐家的这样糊涂,不由也动了气,道:“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快饿死的时候,卖儿卖女怎么了,况且她家的闺女可是个孝顺人。我听说当初可是她自己卖了自己,也是天可怜见,她家闺女才到了个善心的大户人家去。便是做丫头怎么了,你看看人家通身的气派,你家的红妞拍马也比不上人家的一个手指头。咱们庄上李员外家的小姐只怕也比不得她呢!若我有个这么个闺女,只怕比儿子还疼!你偏去找不痛快。再说了花大夫心肠好,咱们这邻里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帮着看,还不收诊费,一年到头省了咱们多少出息,你不说知恩图报,反倒说什么蒙古大夫的话,可有良心没有?”
众人都窃窃私语,也有与齐家的素来不睦,掩嘴偷笑的,齐家的便越发脸上下不来,涨红了脸道:“好,好,好!你们都奉承他们家去吧,谁稀罕了?哼!”
说着就摔手赌气去了。把张家的气得倒仰,道:“我真是好心被驴踢!日后若再叫我管你的事,再不活着!”
众人都笑劝道:“张嫂子,齐嫂子就那个脾气,与她生气值什么?”
张嫂子冷冷一笑。她素来也是有些见识的,这花家的姑娘这等品貌,日后只怕也不是差的。她们既要嚼人家的舌子得罪人家,与她何干?便也夺手去了。
众人相视一笑,又说了一阵,不过是叹花家女儿好的,又说齐家嫂子糊涂的,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