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主任要介绍他认为合适的姑娘给王小来。
这个姑娘其实是他侄女。姑娘从小就生得极好,是整条胡同附近公认的一只小花。家人对她的婚姻寄予厚望,一心想着要攀上国朝新贵。于是让郝主任帮忙在轧钢厂里物色合适的对象。
可是称得上是新贵的,不用说,肯定得是干部身份了。而未婚就能获得干部身份的,只有中专以上学历的学生或者军转干部。
而这种肉眼可见的未来之星,肯定早就被各路热心大姐包围,完全供不应求。郝兴良作为一个男同志,天然就不如这些单位大姐们下手快。在这个时代,文化上还有些残留着旧社会“盲婚哑嫁”的习俗,适龄男女经人介绍,只要见过一面,只要没有特别大的不合适,基本上都能顺顺当当地白头到老。
旧社会的盲婚哑嫁有残留,与之想配套的“夫道”和“妇道”则残留得更多。
因为法律管得了包办婚姻,却很难去规范人家夫妻之间婚后的相处模式。大家都是第一次结婚,婚内如何相处,基本上只能参考从旧社会过来的自家父母。
原本郝主任并不打算把这个姑娘介绍给工人的。他作为工代干的壮年主任,对工人身份的本质看得非常透彻:知道这种工人和干部之间地位倒挂的扭曲现状,必然不能持久。
但是王小来最近的表现,让郝兴良确定,他绝对不是一般的工人。
业务能力自不必说,已经取代易中海成为事实上的机钳车间第一钳工了。高超的钳工技术,显示这是一个心灵手巧、精明能干的人。有这样的素质作为基础,人生的成就必然不会小。
再加上王小来高中学历,虽然不自带干部身份,但在工人群体里,已经是相当大的优势了。
王小来几乎是京中普及高中教育的第一届毕业生了。厂里比他年龄大的工人,普遍没读到高中,比他年龄小的又还没分进来。如果今年的提干名额按学历分配的话,王小来的优先级将非常靠前。
而今天王小来竟然有幸能够跟两位学部委员对谈,更让郝兴良坚信,王小来已经是囊中之锥,眼看就要脱颖而出了。这个时候把侄女介绍给还是工人身份的王小来,已经不算辱没她的天生丽质了。
这么久迟迟没能踅摸到合适的,他都不好意思过去串门了。
“小来,傻笑什么呢?快回答我,有对象了吗?”
王小来赶紧把思绪从《牧马人》的名场面拉回来,绷起脸回答:“没,还没呢。我才19岁,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男人要先成家,才能立业。你现在19,先见一面,定下来,明年20岁正好可以登记结婚。结了婚,有了稳定的后方,组织才能放心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嘛。”
王小来无语。
这么直接吗?
前世他老听上一代的人强调,说结了婚才算成熟,才能被委以重任。身为键盘侠,当时还想杠一下,很多人结婚多年依然幼稚。
今天听郝主任的直白谈话,才发现,是后世的自己格局太小。
结了婚,有了家人,上级才好用软肋拿捏你乖乖服从。
所谓“成熟”,指的是作为可靠工具的成熟。
重要但不困难的任务,
你会派给一个孑然一身,行事随性,不受控制的干才?
还是一个拖家带口,身背房贷,丝毫不敢行差踏错的庸才?
解开了前世一个疑惑的王小来,瞬间觉得索然无味。
“郝主任。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每天过得自由自在。我老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所以我从小不习惯有个娘管着自己,暂时还不想给自己找个新娘。”
世界上最难说服的一类人,就是自以为是的小男孩。
郝兴良懒得浪费口舌,又说了几句别的事情,就离开了。
下班以后,郝兴良直接去姑娘家里,跟她父母谈了王小来的事情。
他们都对姑娘的颜值和气质非常有信心。不管是什么样的男孩子,只要见过她一面,就算是如来,也会忍不住思凡的。
郝兴良向姑娘的父母详细介绍了王小来的情况,并且把自己对王小来人生发展前景的判断也毫无保留地讲了。
姑娘父母思考女儿的终身大事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初期的妄想破灭以后,早已经变得非常务实。对郝兴良介绍的对象也是非常认可,于是就想着单方面给自家女儿和王小来安排一次“偶遇”。等王小来见识过自家女儿之后,再求亲的话,可就不是平等的相亲了。
先撩者贱。王小来今天白天的拒绝,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可以化主动为被动的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