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两天过去,来自西南的最新一批奏报又到了。
西南总督署、西南监军御史、西安监军太监、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一共五份奏报摆在朱景洪面前。
内容他已经看了,虽是各说各的一摊事,可里面都提到了李自恒。
而早在半个月前,朱景洪就收到了李自恒的章奏,请求彻查西南总督署涉贪污案。
李自恒的章奏朱景洪没有批复,其实是默许这位稍微查一查,但前提是不要影响军心。
如今这地下几份奏本一起来,都在说李自恒影响大局,便让朱景洪明白得把他拽回来了。
当然,这种事不能由他亲自出手,否则下面人只会以为,皇帝是默许他们上下其手。
对于底层将领贪墨一事,朱景洪其实一直都知道,这种事根本就无法做到禁绝,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事实上,纵容贪墨反而是皇帝御下的必要手段。
毕竟谁若都跟王培安一样刚正,皇帝非但无法拿捏臣下,反倒要被臣子们站在道德高地上攻击了。
做了皇帝,朱景洪的心态持续在变,看问题的角度确实不一样了。
“陛下,都御史王培安觐见。”
“嗯……叫他进来!”朱景洪道。
几息之后,王培安进到了殿内,提起官袍后向朱景洪行礼。
“臣……王培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生请起!”
即使做了皇帝,朱景洪还是称王培安为“先生”,算是对外展示温和的手段。
在朱景洪的示意下,近侍宦官从御案上将奏报拿起,然后送到了王培安的面前。
“看看吧!”
“是!”
接过奏报,王培安一一看了起来,很快他就明白了皇帝的意图。
“陛下……”
“他的差事办得很好,先让他回来吧!”朱景洪道。
李自恒在西南做的事,主管督察院的王培安知道,而且还多次出手帮他承担压力。
当前的西南,将领们为了捞一点儿银子,害得无数藩国百姓流离失所,最终与朝廷反目决裂,这种事王培安绝不能坐视。
可现在,当皇帝出面施压,便让他有些为难了。
但王培安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打算给朱景洪讲道理,尤其是把西南诸官贪墨的危害道出。
可这些朱景洪知道,而且他还知道王培安不知道的东西。
“朝廷的官员是有贪墨者,可他们拿的不过是皮毛,真正趁着设立安南行都司捞好处的人,是那四国朝中的权贵们!”
示意宦官把另一份奏报送过去,这上面是一份统计数据,讲的是西南四国的地方权贵,趁机加税、圈地的一些事。
大明这边的官员,即便贪墨都得遮遮掩掩,讲究一个面子上光烫,外藩的权贵们可没这么讲究。
王培安看完后沉默了,依照这份陈述所言,那么西南各藩国自己权贵,才是妨碍西南安定的主要因素。
“英法两国到处煽风点火,也是诱发民乱的要因。”
从御座上起身,朱景洪走向了王培安,然后说道:“做事要分主次……当前安南行都司的一万大军进驻,便是稳定西南的定海神针,一切事情都要为这件事让路。”
站在王培安面前,朱景洪徐徐道:“先生,你不可让朕为难!”
承受着莫大的压力,王培安思绪飞转着,只听他答道:“陛下,若西南安定下来,这些旧案如何处置?”
听到这话朱景洪笑了,暗道这位脾气还真是够硬,这个时候都不忘要个承诺。
沉默片刻后,朱景洪答道:“待西南安定,该查还是要查!”
该查还是要查,这句话的水分非常之大,派谁查、怎么查、查到了如何处置,到时候还都得他说了算。
但作为皇帝,能给臣下这样的承诺,就已称得上难能可贵了,于是王培安也未再多言。
“陛下,臣回去就发公函,让李自恒回京述职!”
“嗯,他有才干,这次回来让他好生歇歇,明年朕打算派人巡边,到时候还得要重用他!”
所谓巡边,便是巡查大明以北的几个边镇,前几个月劫掠牛羊牧民的案子才结案,朱景洪处置了几十号涉案将领。
北方边镇非常太平,内外贸易来往非常频繁,有利益自然就会有黑暗,所以朱景洪才打算再次巡边。
王培安退下之后,朱景洪便开始看其他奏报,每天他都得处理大量数据。
几天后,行宫靠北山野林中,朱景洪张弓搭箭瞄着前方麋鹿。
虽然相隔一百多步距离,但他这一箭毫无意外正中小鹿左眼,蹦跶一会儿后小鹿就没了气息。
“陛下威风不减,神射独步天下!”
“陛下,臣等跟着您学了这么多年,愣是连您皮毛都没学到,可见是臣等才蠢了些!”
“你这话不对,不是咱们太蠢了,是陛下英姿天授,非我等凡人能比!”
说这话的两人,一个是陆育新,一个是张临。
“行了,都是快当爷爷的人了,少跟朕在这儿贫嘴!”
十年过去,陆张二人也都三十多了,各自儿子都已成婚了,确实也快当爷爷了。
作为朱景洪的亲信将领,他二人分别执掌左右龙禁卫,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
三人正说笑着,就听余海来报:“启禀陛下,侯璟侯将军来了!”
朱景洪本想再射,听到禀告便将弓放下了,随后走向了一旁的椅子,然后说道:“叫他过来!”
当侯璟赶过来时,便看见皇帝正拿毛巾擦汗,于是他也忍不住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是夏天,侯璟袍服齐全过来,还步行爬了几百米山路,不流汗才是怪事。
“臣奋武营副总兵官侯璟,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统二十年上半年,侯璟便已从虎贲左卫指挥使,升任从三品的奋武营副总兵。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