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两人应下,然后四人朝吕通磕了头,然后便起身往厅外走了去。
吕通神色大变,于是立马跟了上去,何顾谨和王培安对视后,预计要出大事也跟了去。
刚才的旨意,值班的内阁中书也听到了,于是留守内阁的所有中书都知道了。
众人讨论后,留下处理紧急事务的人员,余下几人也都跟着去了乾清门。
好在眼下已入夜,否则这些的必会去联系官员,不知又要惹出多大风波来。
且说乾清门外,几位重臣已在宫门外跪下,他们最深只能走到这里,以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乾清门处,十几名全甲侍卫守卫在此,这些人不属于龙禁卫编制,而挂在乾清门侍卫处,全都是皇家的亲戚充任。
这些人忠诚无可置疑,此刻冷眼看着赵玉山几人。
“诸位,殿试乃主上亲任考官,如何排名……自当由主上钦定!”
“陛下是天下万民的君父,尔等不奉上谕……这难道是应当之事?”
“诸位都是大明的忠臣,如今却与上谕背离而行,诸位平日的君臣父子之论,如今竟都忘了?”
吕通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如果能把这些人劝回去,他便再度证明了自己的作用,当然要做到这一点非常难。
他说了一大堆,赵玉山等人不为所动。
他是老成隐忍之人,今天这般冲动来进谏,倒也不只是为了科考排名,还有对近半年皇帝一系列举动的不满。
换言之,从朱景洪继位后,很多事赵玉山都不满,但考虑到形势他都忍下了,但他今天确实忍不了了,所以决定要争上一争。
他当然知道这样很危险,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如果皇帝要治罪他也接受。
几分钟后,朱景洪得到了消息。
他知道这件事会有反弹,却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
“先让他们等着!”朱景洪淡定道。
不是这些人进谏他就一定要听,否则他这皇帝就太没面子了。
于他而言,这些人反应大也能接受,毕竟他想彻底驯化官员士大夫,就得一遍又一遍磨蹉这些人。
“陛下不去见见,毕竟这都是些重臣。”宝钗提醒道。
“先不管,让他们等等,好好想清楚!”朱景洪淡漠道。
宝钗叹了口气,然后也就不再多说,倒是一旁的黛玉担心起来,毕竟是因为她“多嘴”,才惹出了这些麻烦来。
朱景洪与众女说笑,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这已称得上是夜深了。
赵玉山等人毕竟年纪大了,过了这么久腰也酸腿也疼了,但他们既来了也只能硬抗。
就在他们无比难受之时,乾清门台阶上几名宦官出现,且还搬来一张交椅摆在宫门外正中。
椅子出现在此,说明皇帝将会在此召见,而不是让他们到殿内去,这可以看做是一种疏远,一种警告。
交椅空着,等待着它的主人,大臣们在等待着皇帝。
某种意义上来说,赵玉山等大臣,在朱景洪这里跟椅子差不多,都是有价值的工具。
几人又等了一会儿,当宫门内再度声音时,外面众人便知是皇帝来了。
侍卫们站得更笔挺,而赵玉山几人则是跪得更板正。
身着赭黄色团圆领龙袍,朱景洪头戴翼善冠,出现在了交椅之后。
他的这番装束,其实已属非常正式,更强调了他君而非父,父慈而君威。
“朕下了一道谕,你们就找到这里来,这是打算抗旨?还是什么意思?”
“回奏陛下……”
赵玉山直起腰正要说话,却听被朱景洪的话给压了回去。
“都说为人臣当尽忠于君父,又天子为天下万民万物之主。”
“如今朕下了一道谕,你们拒不接受,这是哪里学的为臣之道?又将朕这皇帝置于何地?”
对这些学识渊博的大学士来说,要正面反驳朱景洪这番话很简单,相关圣人之言随便都能想出六七句。
可显然,他们不可能直接反驳,而是要委婉一些,给自己留那么些后路。
“回奏陛下,臣等正是为维护君父,所以前来进谏忠言!”
“冯渊之文,或几分可取之处,然则陛下以其为一甲头名,着实过于抬举,如此对天下读书人有不公,或会引得非议……以致有损陛下圣明。”
接着郑志清跟着说道:“臣等之忠,天日可鉴!”
此刻,朱景洪已坐到交椅上,靠在椅背上听完了这些话,却是平静答道:“所以,只有按照你们的意思,才可保护朕之圣明?”
“臣等不敢,陛下明鉴!”赵玉山几人再拜
叹了口气,朱景洪道:“朕自继位以来,将政务大事交付内阁,一应票拟几近全部采纳,朝会之时尔等称颂……朕圣明烛照!”
“而今朕稍有主张,尔等便多加阻挠,这是何意?”
“诸位,你们不能只在朕纳谏时忠君,不能在自己所想被否时,就认定是朕行事不公!”
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尤其朱景洪此刻语气阴沉,更给赵玉山几人带来了极大压力。
结果余海递来的茶杯,朱景洪拿起杯盖拨弄茶叶,接着说道:“尔等今日之行,与其说是觐见,倒不如说是逼宫。”
这就又要问罪的意思了,赵玉山连忙解释:“陛下,臣等万无逼迫君父之心,只是点那冯渊为头名,必定引得天下震动,还望陛下三思!”
“天下震动?”
抬起头来,朱景洪看向台阶下的几人,平静说道:“朕不是百年前的灵庶人,朕是当了十来年统兵大帅,定西北、平辽东、战大洋,纵横万里,刀枪里闯出来,炮火中烧不死的铁骨头……硬汉子。”
说到硬汉子时,朱景洪将杯盖丢回杯上,安静的现场响起“叮”的一声脆响。
“天下震动,我倒想看看……天下如何震动起来,真要是惹得天怒人怨,不等你们来逼宫,朕自己退位让贤就是了!”
言罢,朱景洪也不再多说,起身绕过椅子走进了宫门,他已经表明了自己态度。
从他继位到现在,还没有大面积收拾过官员,比起他那老爹可仁慈太多了。
所以如果真的有人不开眼,他不介意把这些人送往南洋诸岛,为大明的发展贡献一份耗材。
乾清门外,赵玉山三人还跪着,只是个个神色复杂。
“几位阁老,都起来……早些回去吧!”
吕通招呼现场宦官们,命他们把赵玉山几人扶起。
吕通接着劝道:“陛下心意已定,遵旨而行吧……朝廷大局要紧,你们要体谅陛下的难处!”
体谅皇帝的难处,赵玉山几人很是无语,毕竟他们夹在皇帝和百官之间,那才是最难处的境遇。
一旦皇榜公布,他们内阁将会饱受职责,官员们敢进谏皇帝的不多,敢找他们麻烦的人可不少。
“唉……”
叹了口气,赵玉山迈步离开了,郑志清三人面面相觑后,也只能跟着一道离开。
朱景洪觉得自己仁慈,而在这几位重臣心中,他比朱咸铭要难相处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