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母仪天下的位置属于杨清音,往后不出意外则属宝钗,换个角度来说不是她们占了这个位置,反倒她们被这位置“驯化”了。
说到尽兴时,只见嘉兴公主朱云湄举杯起身,环顾众人道:“来……诸位姐妹,咱们敬王妃一杯!”
“大姐,坐着坐着!”宝钗伸手拉回朱云湄。
皇家儿女,平日极致养尊处优不假,但个个从小心思就深也是事实。
“王妃,今日是为十三弟祝寿,我们本是要敬寿星……他不在此处,自当敬给你了!”
“既是敬酒,岂能不郑重些!”
“你们啊……就会给我灌迷魂汤!”宝钗出言笑道。
但不管怎么说,众人还是高兴着喝了,可当宝钗放下酒杯,却见朱云笙走了过来。
“嫂子,我也敬你一杯,这些日子……让你和十三哥忧心了!”
高处不胜寒,“嫂子”这个称谓,宝钗已极少听到,连跟她关系要好徐赵两位郡王妃,多数时候也称她为“娘娘”。
端起酒杯,宝钗神色和煦道:“只要你身体康健,过得舒心……你十三哥与我也就放心了!”
她二人才喝下了酒,屋内气氛更加融洽时,有一侍女来到了偏殿内,在莺儿耳边说了几句话。
闻言之后,莺儿不敢怠慢,又附耳转述给了宝钗。
听过消息,宝钗明显神色清冷起来,一时竟给殿内降了温,正说话的人也逐渐安静下来。
“你们且说话,我有些事要处置,十四、十五媳妇,你们代我把人招待好!”
被宝钗点到的两位郡王妃,此刻连忙起身应了下来,随后宝钗便转身离场了。
几分钟后,朱景洪进到了同心殿。
“有什么事,如此神神秘秘,派人说了不就是了!”
见朱景洪满面红光,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宝钗冷冷道:“刚得的消息,老六上吊了!”
好家伙,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三分醉意立马消失无踪。
“什么?”
“人没死了,被人救下了,老六哭诉有人害他,活不下去故而自尽!”
这样重要的消息,按理说会直接传给朱景洪,但因今日他喝得太多,旁人根本不敢扰他兴致,所以才转宝钗这里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朱景洪神色不善。
沉默几息后,宝钗答道:“这个……倒也不能这么说,近日他确实过得不太好!”
“哦?”
“我让老十四、老十五家的,克扣了他们的用度!”宝钗坦然答道。
老六搞这么一出戏,肯定是想捅到皇帝面前,克扣这件事肯定瞒不住。
虽然确实是徐赵二人所为,但宝钗也不可能真让她俩担着,所以此刻才会明白道出。
“什么?谁让你这么做!”朱景洪面带不满。
“老六在府里,天天说你不是,还用各种犯忌的话咒你,我忍不了……所以想教训他!”
愤然坐在一旁,朱景洪怒道:“你何时这般不知轻重了?被他骂几句能少一块肉?何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他说的那些话,都要咒你断子绝孙了,我不想忍!”
“闹大了,正好让老爷子评评理,看老六闭门思过,都思了些什么东西!”
“可现在老六上吊了,老爷子只会以为,是我容不下兄弟!”朱景洪拍桌子说道。
“你只管推给我就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没你那般能忍,老爷子要罚就罚我好了!”
起身走到一旁,宝钗徐徐道:“反正我就是气不过,以往他们势大咱们忍了,如今他们都成了那副德行,还要我忍……我不想忍!”
甩袖起身后,朱景洪叹了口气,而后答道:“我去跟老爷子请罪们,你这败家娘们儿!”
见朱景洪真生气了,宝钗又找补道:“即便咱们有错,可若老爷子知老六在府里做那些事,还指不定怪谁!”
“行了,你少说两句!”朱景洪没好气道。
老六在府里做的事,朱景洪当然很清楚,对这位六哥他也恨之入骨,只是要维护皇家的体面,所以他无视了这些事。
但老六各种诅咒谩骂,也确实让朱景洪恨极,所以宝钗报复这件事,他其实也没太生气。
于是他这位寿星,便只能在生日当天,急匆匆的第二次进宫去。
睿王上吊的消息,朱咸铭也知道了,其他该知道的事他也知道。
所以这摊子烂事,也让他极为忧心。
他忧心的点在于,若这两兄弟连表面和谐都不顾,那他百年之后岂不是要相互残杀。
“陛下,襄王殿下觐见!”
等了几秒后,朱咸铭方说道:“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朱景洪进到了内殿,然后发现皇帝书案上,摆放的奏本比上午还多。
此前政斗结束了,但却是硬仗的开始,全国范围推行清丈,每天要处理的东西实在太多,劳心劳力而且还得罪人。
所以近两年,朱景洪对皇位避之不及,坐上去指定忙得焦头烂额。
“爹,儿子是来请罪!”
“何罪之有?”
“因宝钗一时使性子,克扣了六哥用度,才让他今日寻了短见,这都是儿子的过错!”
朱景洪在担心皇帝多想,但其实皇帝也怕他变了心,面上都不愿认老六这兄弟了。
见朱景洪坦然请罪,朱咸铭便安心了一些,此时他想到的不是训斥,而是要安抚小儿子的情绪,毕竟这件事里朱景洪也受了委屈。
“老六就是个混蛋,他在府里做的那些事,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看你媳妇做得对,就该断了他的酒水佳肴,让他活得清醒些,免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听到皇帝说这些话,实话说朱景洪有些意外,随即他便说道:“这都是儿子的过错,爹您罚我就是了!”
“行了行了,老六这不是没事,说什么罚不罚的,往后他们用度就依现在,也让他吃点儿苦头!”
朱咸铭已不想再聊此事,随后问道:“今日府上热闹,喝了不少酒吧?”
“是喝了些!”朱景洪略带拘谨回话,这是他该有的谦卑姿态。
“还是年轻好,羡慕你啊……不像为父,终日为案牍劳形,说是九五之尊,却跟田间老农一般!”
朱咸铭这番感慨发自内心,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许久没跟人聊心里话了。
主要是这世上,够资格跟他聊心里话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一个都没有,朱景洪也只能说勉强算得上。
叹了口气,朱咸铭平静道:“正好,也到了午膳的时候,陪为父喝两杯吧!”
“是!”朱景洪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