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石幢悬空,寺外世界清凉。
萧洛凝神思索,不觉颔首称是。
叶安世见他的样子,会心一笑:“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逢。”
“怎知一个人有没有佛性?”
“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无常,佛性非常非无常,是故不断,名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蕴之与界,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佛性。”
“本王为了救人而杀人,是善还是不善?有还是没有佛性?”
“先代思业禅师,为屠宰世家,某日杀猪时,听到猪之惨痛呼声,激起无限悯悲心,从此落发为僧。”
“杀猪与杀人,到底还是不同的。”
“禅师出家时念偈: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萨面;菩萨与夜叉,不隔一条线。”
这四句偈入耳,萧洛深感震憾。
叶安世又道:“昔日大诗人白居易拜访鸟窠禅师,问佛法大意。”
“禅师如何说?”
“禅师说只有八个字: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这八个字很寻常,连这寺里的两名流浪儿都会讲。”
叶安世莞尔一笑:“大诗人正如殿下这般不屑,但禅师又说,三岁孩童会讲,但八十岁老翁未必会做。”
萧洛倏然一惊,细想之下,背后冷汗直流。
“现在,舜武王手握权柄,随从者如云,所做之事,不是大善便是大恶。”
“本王自忖,虽算不得好人,却也不是大恶人。”
“那何以寻我论佛?”
自然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作业要求,写读后感。
“自然是向善之心引导本王。”
“口是心非。”
叶安世伸出一指,遥指萧洛眉心。
一缕清风扑面而来。
“上师这是?”
“小僧习有佛门他心通,证得他心智,自在得知六道众生心中所想之事。”
萧洛大惊,读心术!
不过叶安世很快停下神通,不解道:“殿下心中除了一股郁郁不平之气,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无善无恶,无形无相。”
好险,萧洛放下心来。
“上师可知本王这股郁郁不平之气从何而来?”
叶安世摇头。
萧洛伸手指向皇宫的方向:“来自那座阴森而恐怖的宫殿,本王自出生起,就活在随时被杀的恐惧之中。”
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尽管那时萧洛的灵魂是成年人,但却是一具毫无抵抗能力的幼儿之躯。
害怕食物被人下毒,萧洛从不吃宫女送来的吃食,只捡冷宫中几个犯事嫔妃的剩菜剩饭。
并不是每天都有剩食,大部分时候,他都在饥饿的状态。
每个夜里更是不敢放心睡觉,总是蜷缩在墙角,甚至将枕头塞进被窝,做出一个假人。
就算百般小心,他仍然受过几次暗算,有次被推入枯井里,有次房间被放进一条毒蛇……
叶安世静静听着萧洛的讲述。
“从血脉关系来说,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正是这些亲人欲陷我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