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

方曦文知道王家大房有一对儿女，年长些的王文轩不仅是嫡子，而且还是当前人榜第五，气度、手腕、心思都是上上之选，已是板上钉钉的家主继承人；

加上王凝竹又这么出色，按照皇帝的制衡理论，那自然是不能让兄妹齐心，自己眼睁睁看着王家再度中兴——动嫡子要付出的代价太大，王凝竹这种就刚刚好。

心思略略一转，他就明白过来，有些失笑地叹了口气，怎么到处都是这种世家子，连他自己都是被平衡掉的牺牲品。

联姻联姻…等等，她的候补里不会有方家吧？

此时夜色幽深，戏台周围的人群稀稀拉拉，却仍有隐约起伏的讨论之声，慢慢将他从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

他牵过洛青霓的小手，刚想解释，却发现她的手一片冰凉。

“青霓？喂，你怎么了！”

一直在旁边安静生闷气的少女瞧他一眼，身体摇晃了一下，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方曦文一颗心沉了下来。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紧紧闭着眼睛，小手到处乱抓，像是在海中挣扎着寻找依附…这种状况之前有过。

“你动用生死剑意了？！”

他死死地盯着洛青霓的脸，就好像她能看到一样，质问。

没有责怪，也没有怨虎妖…他几乎开始恨起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又让她变成这样了！

“我、我想帮曦文的忙嘛…”慢慢的，洛青霓睁开眼睛，“而且，我自己有分寸的。”

“…什么？”

“你瞧好啦。”

眨了眨眼睛，她眼底的灰白色开始转变，由“死”化“生”，渐渐变回令人安心的漆黑色，失去的温度也在逐渐回归。

“稍微动用一点，没有事的呀。要不是这段时间都在弄这个，我的修为怎么会被曦文追上嘛。”说着，她有些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洛青霓本就是天才，基础扎实；师傅又是天下有数的大宗师，高屋建瓴。

按照正常进度早就该打开口窍了，但因为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把很多精力都用在“驯服”生死剑意上了，代价是修为停了一段时间，好处嘛，就是能够稍微使用它了。

“你还办得到这种事，剑仙没跟我说过啊…”听完解释，他放心下来，又有点生气，“你不早点说，来故意吓我？”

“你当着我的面勾搭别的姑娘，我不能吃醋吗？”洛青霓嘟着小嘴，“你要是不担心我，就不会被吓到了。

是你自找的呀，哼哼。”

听这语气，她还挺开心。

“你真的学坏了，要是不给你点教训，我以后方字倒过来写。”方曦文憋着股气，一把抱起怀里的少女，就近找到了没人的小巷。

此地天气常寒，两边房屋本就建得高，又是晚上，小巷里到处都是漆黑一片，狭小又安静，简直像怪物的食道。

远远传来一两下的梆子声，衬得周围越发安静。看着他板起的脸，洛青霓终于有点怕了，开始求饶：“我、我回家给你弄好不好？万一有人来了…”

“嘴巴打开。”他丢下一枚遮掩阵盘。

半柱香后。

他背着浑身瘫软的洛青霓，慢慢地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经这么一耽搁，街上彻底没有人了。夜幕铺陈，不久之前的喧嚣散入每家每户，化作一道道游动的灯火。

临近年关，不少人家已经换上了新的对联跟门神，红彤彤的灯笼挂在两侧，晕出暖光。

背着傻姑娘走在街上，他的一颗心也渐渐沉静下来；这繁华是很好的，哪怕没有参与进去，只是远远地看着，也能感觉到自己真切地活着。

“曦文，会不会累？”

“不会。”

“跟你说喔，很小的时候，爹爹不在家，娘亲就这么背着我出来过，赶集。那时候到处都好热闹，我就趴在娘亲的背上吃东西，觉得被人背着真的好好喔。”

“从小就这么爱撒娇啊。”

“就是喜欢嘛，”洛青霓搂着他的脖子，“大了以后，娘亲就没再背我，同巷的姐妹们也一个個嫁人，就没人跟我玩啦。当时爹爹给我物色对象的时候，我心里好怕。”

“怕什么？”

“怕那些陌生人呀。我想要的，是能携手闯荡江湖的人，能随时让我撒娇的人，能跟爹娘四伯伯他们处好关系的人，能做饭给我吃的人…我跟她们说了，她们还在私下里偷偷笑我呐。”

“你确实是挺会做梦的。”他被逗乐了。

“怎么了嘛，反正莪找到了，哼。”洛青霓不满地揪了下他的脸。

“哼哼，就这么喜欢我呀？”

“喜欢，最喜欢啦。”

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嘴硬的傻姑娘开始打直球。暖暖的吐息声吹在耳边，他居然有点心动。

“嗯，我也是。”说完，方曦文顿了一下，笑起来：“我倒是没有你这么多的要求，只要对方在乎我就好了。”

“……”洛青霓不说话了。

“怎么说呢，在你那天跟我告白之前，我一直像是随波逐流的风筝，人家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在意，因为这个世界跟我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