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何远声陪姜竺葵一起去地里浇了水,将一切收拾妥当后拉着她去了二楼。
走在楼梯上,姜竺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沮丧,不过才眨眼的功夫,她又将这些情绪通通隐藏了起来。
在屋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何远声和她告别后便准备下楼。
姜竺葵紧紧跟在他身后,额头贴着他的后背,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何远声停下脚步,转过身将她抱在怀里,命令道:“不准送我,就在这儿站着。”
姜竺葵低着头没应声。
何远声取下她的眼镜,帮她擦掉眼泪,保证道:“最多初三我一定回来看你,冰箱里的肉抓紧时间吃,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去买。”
姜竺葵脸上有了些笑容,乖乖点头道:“嗯,你在外面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何远声点点头,给她戴好眼镜,低头亲了她一口,转身径直下了楼。
姜竺葵偷偷趴在阳台边,注视着他骑车离去后,立马飞奔下楼,抱起小小花冲出了院子。
姜奶奶端着饭菜从厨房里出来,朝着还在怔怔出神的老道士劝道:“道长,先吃点东西,总得要有力气才能修行不是嘛。”
老道士涣散的眼神慢慢恢复了焦距,他伸手接过姜奶奶递来的碗筷,长长叹了口气,似在倾诉又似在自言自语。
“我自幼便在观中长大,师傅说我灵智早开,六根清净,是个天生修道的好苗子,从记事起,诸位师兄便对我疼爱有加,因此一直到他们飞升,我都未曾干过什么脏活累活重活。”
“师傅走的时候才不过八十八岁,他的后半生都在为我操劳,若不是如此,我想他大概最少可以多活半个甲子,对于此事,我一直心怀愧疚。”
“自打师傅走后,时间仿佛变快了许多,寒来暑往,春去秋来,几位师兄相继离去,观中最后只剩下我一人。”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我很怀念师傅和师兄们还在的日子,所以一直未曾下山,直到后来遇上大旱,山下的村民都逃荒了,再没人给我送吃食,我也就不得不下了山,开始四处游历大江南北。”
“招摇撞骗的日子并不好过,我自认比起那些江湖骗子,还是有几分道行的,不过就是嘴皮子不滑溜,三天能饿两顿,偶尔还会遭到一两顿拳打脚踢。”
“我这大半生似乎都是这么过来的,浑浑噩噩,毫无章法,只是心中始终牢记着师傅留下的遗愿,他老人家到死都还在盼望着我能修成登仙决,成为真正的仙人。”
“我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仙人,更不知道世界之外究竟有没有仙境的存在,可既然师傅说了,我便也不再多思量,这些年一直四处寻觅着谶语中的那个天命之子,祈求能跟着他鸡犬升天。”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他有他的道,我有我的道,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完全错了。”
老道士苦涩一笑,将碗筷放在一边,整了整衣冠,抓起那个还未完工的拂尘在身前摇了摇,而后朝姜奶奶打了个稽首道:“善人,你这一生得遇贵人,命数已定,今生可享福到八十七岁。”
谁都爱听喜庆话,姜奶奶连忙朝他还了一礼,问道:“道长,能不能帮我家小花也算算?”
老道士微微颔首,道:“她命里原本有道跨不过去的坎,不过贵人已经替她消弭,往后她的一生将会无比顺畅,善人大可放心。”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姜奶奶笑得无比开心,她自然能想到贵人指的就是何远声,心中对他的感激更甚了几分。
老道士的鼻孔中隐隐有鲜血渗出,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笑道:“姜竺葵是个极好的姑娘,这几日承蒙两位照顾,贫道便也尽些绵薄之力吧,还请善人将生辰八字说与贫道听。”
姜奶奶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照着他的吩咐说出了自己的出生日期。
老道士取来笔墨,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符纸,低头将她的生辰八字写了上去,而后又在背面画了道符。